见有黑影压在头顶,年轻的伙计从惺忪睡梦中苏醒,立刻喜笑颜开相迎道:
“二位客官起得好早,您是要定什么样的花灯?”
店伙计是个面如瘦猴的年轻人,裴行舟右手不动声色握紧了袖中刀柄,他轻声试探道:
“有个叫容宛的姑娘,推荐我来你们家买花灯。”
听到容宛的名字,店伙计转过身立刻从墙上拿下一盏花灯嘚瑟笑道:
“您说的是安定将军府的容夫人吧,她可是我们铺的常客!
我们家的花灯可多了,金灯银灯五彩灯,莲花飞鸟山河灯,您想要啥样的我这小店都有!
呐,这便是容夫人平素最爱买的料丝灯。”
还不等姜令妩回过神,店伙计便开始滔滔不绝得介绍起花灯来,从花灯的制作方法到花灯发展的历史,这位小哥跟金牌销售似的,说的是头头是道。
裴行舟与姜令妩互视一眼,瞧他说得眉飞色舞,一时拿不准他是装傻还是真傻。
姜令妩心念一转,接过他递来的料丝灯,装作漫不经心得问道:
“这料丝灯可有什么讲究?”
店伙计眼睛一亮,侃侃而谈道:
“这料丝灯是以玛瑙、松石、琉璃等名贵矿物,煮浆抽丝所制!
晚上只要一点灯,那叫一个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简直是漂亮得不得了!”
姜令妩仔细瞧着这料丝灯,并未发现什么不妥,随后她余光瞥见一盏画着熟悉的山水走马灯,她偏过头,打量着灯笼裱画惊讶道:
“咦,这走马灯上画的不是金陵城秦淮河畔的风景麽?怎么宁州人也爱金陵城的山水?”
店伙计闻言立马接过话茬子:
“可不就是金陵城的山水图!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家掌柜的经常从金陵城进货!您可别说,这江南人的手艺就是好,咱们家好多老主顾就只买从金陵城来的花灯咧!”
姜令妩心下微动,她眨着水波盈盈的眼睛问道,“为何你家灯笼,从金陵城进货呢?”
店伙计挥挥手,满不在意应答道:
“这都是我们掌柜的主意!金陵城能人巧匠多,所以灯笼也多呀!咱们宁州手艺人可是比不得。”
姜令妩对裴行舟使了一个眼色,裴行舟眉梢微抬,宛如一纨绔二世祖嚣张跋扈的模样。
“我欲出高价买你这铺子,去唤你们掌柜的前来。”
闻言,店伙计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我家铺子不卖的。”
若是卖铺子了,他上哪儿找如此清闲又舒服的活计。
裴行舟沉着脸,重重拍了拍柜台怒斥道:“你一个小伙计能做什么主!去把你家掌柜叫出来!”
店伙计似思索半晌,他沮丧耷拉下脑袋,“实不相瞒,我家掌柜如今不在店里。”
姜令妩声音微微提高,“他去哪儿了?”
“五日前便出发去京城了。”
“入京?”这个节骨眼,他入京做什么?
姜令妩与裴行舟互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第78章 万国来朝
十二月的京城下了几场连绵的大学,厚厚白絮盖得满城银白,都说瑞雪兆丰年,恰逢晋合帝寿诞,京城倒是热闹的很,一时间是八方来贺,万国来朝。
一辆朱漆红轮的马车,辚辚慢行于人chao攒动的东市,裴行舟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赶在寿诞前一日来到京城。
听闻京城乃是大盛最繁盛之地,姜令妩忍不住掀开帘络,还未到掌灯时分,长街上早已是张灯结彩,各家商铺是一片灯火惶惶,果真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路上行人衣香鬓影人chao如织,吆喝声、惊叹声、丝竹声不绝于耳,东市众人沉浸在令人目不暇接的盛景中,丝毫不知大暗将至。
外头开始下小雪了,雪花自半空中打着旋,轻飘飘落入姜令妩的手心,最后融成一小滴水渍。
她缓缓放下帘络,轻叹一口气,白雾似的暖气瞬间消散在寒温里。
裴行舟忍不住握住她的指尖,目色深深道:“今夜定会安然无恙。”
姜令妩抱上他的劲腰,眉间浮起一抹犹色,“但愿如此。”
马车从东市缓缓驶过,可无人注意灯火阑珊处,带银制面具的男子立于鸿胪寺回廊之下,他仰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似笑非笑得勾起唇角。
这一天,他真的等得太久了。
————
戌时,晋合帝在宣华殿设宴,宴请远道而来的各国使团。
皇城中门大开,高悬的金瓦琉璃覆着薄薄积雪,数千名金吾卫守在巍峨宫墙前方,他们身姿如松如同蜿蜒赤龙,展示着大盛王朝的威严与秩序。
而宫门外御街上,各路使团马车从鸿胪寺出发,马蹄哒哒直奔皇城。
宣华殿位于皇城中央宽阔宏亮,八根金龙立柱,直抵五彩琉璃宝顶,彰显着殿宇的帝王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