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传遍了,不止大将军纳念,骠骑将军招山兰好像也出事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是要输吗?还将这些青乌子人押上来干什么。”
“嘘,右相泉箫亲自盯着呢,她可是下了死命令了,要是有人退,通通乱箭射死,还不是指望这些青乌子人能让局势起死回生,还好有青乌子人。”
最后那句听起来都是有恃无恐,青乌子人就是丹赵的护身符,凡是遇见这样的场面,就要杀青乌子人来平息。
那人也没有反驳前面那人,仿佛这是她们习以为常的事情,“那就动手吧。”
习以为常以杀人化解灾祸,同人吃人有什么分别。
泉箫被其中一人单手按着,有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她想,她又要死了。
她努力回头,想要看清杀她的是谁,她要诅咒她,她要报复她。可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
右相泉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野之中,就连陛下也得尊称她一声泉主。
那我是谁?
那这个被押在这里要被杀的是谁?
也是泉箫,只不过是一个青乌子奴隶,她还听见自己在说,“陛下有令,杀死所有青乌子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个都不能放过,泉箫自嘲一笑,原来到头来,她连自己都没有放过啊。
泉箫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没有人会永远甘心为奴,没有人会永远被杀被折磨而不反抗。
只有反抗才能彻底终结所有青乌子人为奴的命运。
丹赵认为青乌子是她们的替代品,她们不想受的苦可以由青乌子去受,她们不想遭受的劫难可以由青乌子去遭受。
天底下也许会有这样的事情,丹赵一再化险为夷也恰好证明昔日那个大巫师所言,是真的。
但青乌子不会甘心,就算是天生为奴,她们心底里也有反抗的种子,她们要反抗,她们拒绝这样的命运,即使是死,即使身死魂消,她们也要反抗。
凌云是上天赐予青乌子的机会,凌云太强大了,她攻破丹赵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丹赵想要故技重施,但这一次死的不会只有青乌子人,还会有被反噬的丹赵人。
这是一场长达十年的布局,这个局不止牵扯到过去,现在,还会牵扯到将来。
没有人愿意再看到一个像丹赵那样残暴的国家,任何想要复兴它的人都要死。
没有任何余地,像是被压迫了几百年的怨念集中爆发一样,丹赵没有给青乌子后路,青乌子也不会给丹赵后路。
笼罩在华金上的大雾,其实一直都在,直到今天,它才完全散去。
池青道走到泉箫身边,她早已七窍流血死了,池青道将不秋草叫到身前,指着泉箫压低了声音问:“是她吗?”
不秋草不可能在池青道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脸色依旧惨白,“是。”
“你来是为了什么,你喜欢上她了?”池青道试探地问。
“没有,我是来杀死她的。”不秋草握紧拳头,声音里带了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细微抖动。
池青道叹了一口气:“你中了人家的计了?”
“是,属下一时不察。”
“我是不是早跟你说过,人非圣人,总是会有错漏的地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秋草低下头,“属下明白。”
池青道在心里腹诽,你整天就是明白过来明白过去,实际上你明白了个鬼,什么都不说,迟早把自己给憋死。
她一早就知道不秋草是个闷葫芦,但没想到他闷到这种地步,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说,池青道看要不是这一次孩子意外没了,他都能偷偷找个地方去把孩子打了再若无其事地回来。
等回了王府,把他丢忘衍的澜园里去跟忘衍一起种花吧,不行不行,那样会更闷,那就从暗卫中挑个话多的,一直放在不秋草身边。
就算不能影响不秋草,也能把他烦死,让他没空再想东想西的。
不秋草还不知道池青道已经在心里将他的未来都安排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属下能将她埋起来吗?”
“可以,你想为她打口棺材都可以。”
人一死,青乌子的怨念也都散了,怎么处置都可以。
丹赵那边的人几乎都死了,但也有两三个活下来的,招山兰一脸惊恐地睁开眼睛,发现回到了祭台之上,她才松了口气,总算是出来了,接下来,漫天的悔意淹没了她。
将她变成青乌子人,再在最后时刻将属于她的记忆还给她,两份记忆里在脑子里冲撞,招山兰不得不心有余悸地称赞,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好了。
在周围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许多丹赵人早已忘记青乌子人也是人,是和她们一样,活生生的人,因此她们怎样对待青乌子都毫无悔意,不过是件物事。
但如果将她们放到青乌子的地位上,就会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