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揽熙已经拿着玉骨指向了徐铭洲。“来来来,就你吧,说说四大名琴都有什么。”
徐铭洲长身玉立,一袭白衫显得风度翩翩。可他其实局促极了。徐府虽然富庶,但与上位者的接触并不多,他一想到眼前的这一位是太子爷,心里就一个劲儿地打鼓。
好在林揽熙的问题并不难,徐铭洲毫不犹豫地答了出来。
但林揽熙没有夸奖的话,反而蹙着眉又扔了一道题给他。“来,讲讲鞭师曹三百之旧事。”
徐铭洲心里疑惑,蹙眉反问:“什么曹三百?”
“他怎么连曹三百都不知道?”柳知意冲着李清婳嘀咕。李清婳心里也有些惊讶。琴乃四艺之首,更有君子养德于琴的说法,所以盛京贵胄人家皆以学琴为要事。而提起学琴,自然要学琴识。曹三百的事,算是里头的一件趣事,几乎人人知晓。
不过,李清婳也没想太多,或许是表哥学过,又忘了吧。
林揽熙依然神态淡然,继续幽幽道:“那说说孔仲尼弹琴而歌解危于困厄吧。”
徐铭洲继续词穷。
……
林揽熙再问。“六忌七不弹?”
徐铭洲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硬着头皮道:“林夫子,学生勤于实Cao,疏忽了琴理,是学生的错。”
柳知意喜欢聊天,拉着李清婳道:“婳婳,你表哥有点丢人了啊,这么简单的事,连我那幼弟都能掰扯半天呢。”
连李清婳其实也意外。一个答不上,可以说是忘了。那两个,三个呢?
这会,林揽熙在旁做出一脸痛心的样子,毫不心疼地拿玉骨扇敲着桌案叹道:“琴者,禁也。所以禁止于邪,以正人心也。你身为大盛学子,将来也是要考取功名的,可你虚有其表,连最基本的琴理都不知,实在让人笑话。”
一句句话说得义正词严,皆是出自师者慈心,臊得徐铭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场的学子也没有偏帮他说话的,因为林揽熙的考题其实真的不难,他们都能说得上来。
而这会的李清婳则想起每回徐铭洲在自己面前那幅学富五车,睥睨天下书生的样子。她觉得有些可笑。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徐铭洲自知丢了大人,一时有些情急,想想林揽熙不过凭着自己太子的身份才成了夫子,哪里有什么真本事,或许还不如自己,于是便脱口争辩道:“夫子自然博学,可殊不知光说不练假把式的道理。学生虽然琴理差了一些,但琴艺却始终没疏忽过……”
“哦?”林揽熙起了兴致。
徐铭洲心里莫名一慌。太子爷的神情太过笃定,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又跳进了一个陷阱。他想拍大腿。
不过林揽熙很快让他安了心。但见眼前人一双深邃如星的双眸懒散骄矜,语气更是混不在意道:“没有夫子跟学生较量的道理。”
徐铭洲稍稍放心。
林揽熙却一指稳稳当当坐着的李清婳,“就让她跟你较量一下吧。我在旁指点她一两下,也就成了。”
“我?”李清婳的墨色瞳孔微微放大,红唇轻轻张开,满脸写着茫然。
可林揽熙毫不犹豫地点着头。“对,就是你。”
……
众目睽睽之下,李清婳脸色一赧。她的琴艺算是上佳的水平,之前在惠光书院也好,陈夫子教她的时候也好,都曾让李清婳当众演奏过,所以其实她不觉得有多为难。
只是要与铭洲表哥较量,让她心里有些不舒坦。她听过铭洲表哥的弹奏,其实算不得多好。要是铭洲表哥输了,岂不是更难堪。
“你不比,可还有旁人呢。”柳知意人如其名,一下子觉察到李清婳的想法,适时提醒道。
李清婳顿时反应过来。是啊,若是自己弹,或许还能卖几个空子,让表哥的琴艺衬得更好一些。想到这,她轻轻颔首,将护甲一点点缠在自己的指尖。
周围的人难得见人斗琴,都屏气凝神地瞧着座位上的二人。李清婳的琴是贵妃姑母赏下的梧桐木古琴,虽不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但其声如飞瀑连珠,十分入耳。徐铭洲用得则是之前徐氏送给他的梓木琴,其声悠悠,颇有古音。
皆是上品。
有人提议合奏,但很快被林揽熙否决了。理由是合奏难分上下。
于是二人分奏两曲。徐铭洲选的是自己最拿手的《雁落平沙》。此曲借大雁抒远志,既有书生意气,又有遗士心胸,是文人的首选。
李清婳不知该奏什么,索性决定先听徐铭洲奏完再说。
九月之初,天气依然炎热。好在因为林揽熙在,所以国子学府的冰一下子多了起来。外头是长松翠竹,浓翠蔽日,房里是四角的硕大冰鉴各自散着凉气,上头还盖着些青槐嫩叶,用以让房间变得清香。
在这样氛围下赏琴是件美事。然而徐铭洲似乎有些急躁了。大概是急于把方才丢失的面子挽回,又大约是这些日子疏于练习,他竟接连弹错了三个音。
连李桃扇都听不下去,用手指揉了揉耳朵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