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昌宁拎了晚膳进门,瞧见林揽熙已经脸色如常地写字,旁边的宣纸堆了厚厚一摞,不由得一边摆了菜肴一边开口道:“太子爷,眼瞧着您也十□□了,论起肚子里的墨水来,奴才看哪位夫子也比不上您,更别提皇子们了。可您呢,非要跟陛下较劲,宁可读书也不愿意入朝,这样下去,这……”
“这太子之位也要不保了,是不是?”林揽熙语气淡然地替他把剩下的话不全。
昌宁不敢接这茬,只是继续嘀咕道:“奴才也是为您好,总不能真像陛下说得那样,一直读书,读到您想明白为止吧。”
“老头子年富力强,我跟他争什么。”林揽熙语气漠然。
“奴才倒是觉得,陛下巴不得您跟他争一争呢。当初的事,说到底是贵妃的错,又不干陛下的事。您何苦呢?再说了,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瞧见您这样啊。”
林揽熙没有回答。昌宁也不敢再多说了,只是默默拿银针试过菜肴,又收拾起方才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书来。
林揽熙不喜欢丫鬟侍候,所以太子府的丫鬟素来近不得主子身,更别提进主子的居室。
林揽熙的紫檀桌案十分巨大,眼下那几根书带正躺在桌案一角。昌宁想随手扔进渣斗里,却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想起之前瞧见过李清婳抱着书袋的场景。那这些东西,莫不是李姑娘的?昌宁默默看着林揽熙的背影。这位小祖宗都干了什么缺德事啊?!
腹诽归腹诽,昌宁想起林揽熙在看见这些书带那一刻的神情,决定还是不要擅自动这些的好,于是默默绕过这几根书带,继续收拾旁的东西。
这一日相安无事地过去。但似乎像是巧合似的,昌宁发现多福轩里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之后是两页楷书的摘记。
那楷书写得清秀端丽,一瞧就出自女子之手。昌宁蹙蹙眉,本以为是院里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丫鬟又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正打算拿出去质问的时候,却被林揽熙将手里的两页纸夺了回去。
“爷?”昌宁有些懵。
“出去。”林揽熙如昨日一般摆摆手。
“得嘞。”昌宁感受到他的情绪忽然又低沉下来,赶紧答应着溜出去。
屋里,林揽熙一人望着那两页摘记,沉沉地闭上了双眼。她双手递上摘记的模样似乎在一瞬间就跃入了脑海。
像是林中灵动而易受惊的小鹿。
林揽熙的唇边噙了一丝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可他又旋即想起来,这只小鹿早已不知跑到哪个林子去了。
他蹙蹙眉。难道李家真的不打算把人送回来吗?这都已经三日了。他莫名觉得哪里不舒坦,像是心痒,又像是被钝刀子刺进rou里。
林揽熙不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担心李清婳?胡扯,她虽然胆小,可却Jing得很。否则这等聪慧又貌美的姑娘,在书院里一定会成为被众人嫉恨的人物。但她偏偏讨喜得很,可见是机灵的。
林揽熙想想,又笑了。聪慧?貌美?他甚至不明白这些词是怎么从自己的脑袋里钻出来,用以形容她的。该是蠢笨,瘦小才对。
他忽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一慌,赶紧将那两页摘记拂到一边。
想她做什么,李家的妖孽。
李清婳走后的第四日。夫子在前头提到孤陋而寡闻。睡梦中的林揽熙忽然有些恍惚,他似乎想起谁背过这句话来着。
绵软的声音在耳畔莫名响起来。林揽熙蹙蹙眉,发觉自己的目光又盯在李清婳的座位上了。李桃扇无意中回头,恰好又把这一幕收在了眼底。
她有些恼火地看着李清婳空下的座位,死死咬住了嘴唇。太子爷不会真的在记挂婳婳姐吧,她不敢想,也不敢信。
好在再一回头时,林揽熙已经恹恹睡去。
绿竹馆外,祝宝荣正等着林揽熙下学,坐在马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昌宁说着话。“近来太子爷如何?”
昌宁撇撇嘴。“不瞒宝荣公子,爷最近不太对劲啊。昨晚我在守夜的时候,发现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时不时还要骂一句什么狐狸Jing,祸国殃民之类的话。可最近李贵妃并未招惹咱们爷啊,您说咱们爷是不是中了邪了,我要不要找个法师来驱魔啊?”
祝宝荣听完也有些犯愁,叹气道:“太子爷心怀社稷,真是深以李家为恨啊。”
……
“主子,该起了。”几日后,昌宁蹙着眉头,站在万字不断头的楠木榻前,低声唤道。他有些纳闷,这位小祖宗虽然恣意懒散,却从来不是懒床的人。今儿倒是有些稀奇。
昌宁一边纳闷一边掀开帘帐又唤了一句,却发现原来里头的人早醒了,正没Jing打采地坐在榻上发呆。
昌宁扑哧笑了。“爷怎么眼圈都黑了?”
连往日傲慢的眼尾今日都有些耷拉。
林揽熙骂他一句找死。
昌宁不再应声,心里却有些纳闷。其实林揽熙虽说看似难缠,实则好伺候得很,很少有像这几日这般,动不动就要发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