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人一前一后折返回白天的巷子。破旧的瓦房里,不规则地映出稀疏微弱的烛光,继长风随着乞丐的脚步,停在一扇褪色的木门前。从旁边窗户的缝隙望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一丝光都没有。
乞丐躲在继长风身后,怯生道:“就...就是这里。”
继长风听罢,拉紧乞丐的袖管,姿绝却是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未霎一霎,全神贯注在面前黑色的谜团。他提一口气,偷偷运功,屏息凝神推开了木门,只听发出“吱呀”一声,仿佛在向神秘的恶魔宣告入局。
他亦步亦趋,终于找到桌椅的位置,摸索着点亮了桌面上黑色的油灯,鹅黄的灯光稍稍驱散了居室内残存的恐怖气氛。继长风粗略环视一周,除了他与乞丐,屋子里并未发现他人踪迹。他心里虽微微松了口气,却依然保持着警惕,小心搜寻起线索。
“小哥,我还需待些时候,你不必刻意陪我。”继长风反倒关心起乞丐的处境。
那乞丐本就绷着身子,忐忑地坐在桌边的木凳上。听继长风这么一说,他却意外拒绝道:“我……一个人,不行……”
没想到,乞丐竟作出了比继长风还要准确的判断。难道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刻,都会被激发出不可想象的潜力?继长风虽是一愣,但很快继续起手上的动作。灯光映出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经过一整天奔波,原本整齐的发冠已落下几缕碎发,衬得他有些疲惫与憔悴。
他迫切想找出那对夫妻评说的话本,好把这虚实诡秘的故事梳理一遍。哪知,在这混乱恐怖的当头,继长风又遭遇一场意外……
就当他绕着床笫的杂物搜寻时,只见底下灯光照出的Yin影微动,引得继长风赫然回头,一步向前蹲下,掀开被幔,边往床底下伸手,边斥道:“谁!”
几声娇弱的啼哭彻底击碎了紧张的空气。继长风手里抓着一个不过七八岁模样的女娃娃,她梳着常见的丱发,身上歪歪斜斜穿着一件绣纹Jing致的对襟短衫,脸上的五官则被涕泪搅狠狠搅成了一团。
原本坐在木凳上的乞丐一见到她,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结巴道:“红……红!”
女娃听到乞丐的声音,终于收小了些哭声,抽泣道:“叫……呜……叫花子……”
继长风见状,立刻放松力道,改为轻轻握住女童的手腕,柔声道:“别怕别怕,是哥哥不对,不该吓你。”
“你……你是谁,呜……我,我要我娘……呜呜……”
听到这句话,继长风心里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从今天起,这小小的女娃也同他这般,变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继长风咬紧牙关,想将它从脑海中逐出,可女童的遭遇令他无法坐视不理。他突然愁于如何向女童解释白天的意外事故,也不敢去询问话本的下落,几番思量,在漫长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道:“我是你爹娘的朋友,你告诉哥哥,怎么会一个人在这?”
“呜...”她抹着眼泪,断断续续说道:“你,你们都说是我爹娘的朋友...我再也不信了,我要我娘...呜呜...”
继长风此刻也不禁面目变色,一双手不由自主垂下去,喃喃道:“你,你说的人是谁?”
“小红,你爹娘走不开,让我带他来找你。”那乞丐本来站在一边,竟意想不到插了句话。
乞丐的话像是让她吃了颗定心丸,女童冲着继长风眨眨眼,抽泣道:“我…有个叔叔说和我玩个游戏,叫我躲在这里不能出声,他……他说我要是听话,就给我买糖吃。”
“好,后来那个叔叔呢?”
“呜……呜呜…他,他骗我,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他再也没来过……我要娘…大哥哥,我……我饿了。”
说话间,女童的肚子果然又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继长风心里轻叹一声,苦笑着安慰道:“大哥哥做些吃的给你,我们慢慢再说。”
女童乖乖点头,目送继长风与乞丐往后院的灶台行去。砖土搭成的简易灶头已经积了不少灰,附近挂着晒干的玉米辣椒,地下摆着打焉的蔬菜,看上去的确有好几天没人来打理收拾了。他生起火,一边炒菜,一边撇过头,向乞丐感谢道:“小哥,刚才真是亏得有你。”
“这是他们的独生女,名字叫岳红珊。”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漫不经心解释了一句。
“等一切安顿好,我就尽快动身。”继长风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乞丐把手里的稻草打了个结,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继长风,不在乎道:“要走就走,怪人一个。”
继长风垂下目光,一只手往灶下添了些柴火,平静地说道:“小哥,我无父无母,全靠几位师叔把我带大。她的处境我最清楚,要是我走了,也不知会再遭遇什么危险。”
他将炒菜盛到碗里,又沉思道:“小哥,要是你愿意,我就先护送你与岳红珊到我宗门暂避,等此间事了,我再接你们下山。”
乞丐好像很不喜欢这个安排,他闷闷地转身过去,背对继长风,嘀咕道:“你管什么闲事,不怕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