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了,皇兄,你要有个准备。”李心玉依旧笑着,但目光凝重了不少,“你也知道,父皇的身子经不得刺激,姓吴的狗贼死后,他更是失眠得厉害,对于朝政已是力不从心。父皇的身子需要花相当长的时间调理过来,治国安邦的重任只能落在你的肩上……”
“心儿!”李瑨喝醉了,有些不满地放下酒樽,埋怨道,“今日是个快活的日子,能不能不要提这些烦心事?”
他一炸毛,李心玉就得见好就收,顺着安抚道:“好啦好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皇兄快些强大起来,做一代明君,妹妹我也好跟着皇兄享福呀!”
李瑨哼了声,面色稍霁。
李心玉环顾四周,问道:“皇兄,怎么不见琅琊王?往年这个时候,他不是该进京述职了么?”
“琅琊王?哦,听说是因为连日大雪耽搁了时辰,大概要迟两日才到长安,昨天刚派人送了请罪书给父皇。”似乎惊讶于李心玉为何会突然提起他,李瑨醉眼朦胧道,“你最近很是在乎李砚白啊,上一次说要我杀他,这一次又向我打听他行踪……他可是得罪你了?”
哟,傻哥哥终于聪明一回了。
李心玉本还想会一会这位前世宿敌,兴许还能从他身上套出些许秘密来,不料天公不作美,计划得拖延几天了。
她视线落在案几上的美酒佳肴上,忽然想起裴漠还未用膳,在风雪中等一两个时辰,绝对会饥渴寒冷。她可不舍得裴漠挨饿,便命雪琴取了一个食盒来,将自个儿案几上的胡饼、葫芦鸡、水晶虾藕等菜肴一股脑儿放进了食盒当中,而后觉得裴漠饭量大,怕他吃不饱,于是又将隔壁桌皇兄的菜肴也一同端了过来。
李瑨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案几无语。好罢,没菜就没菜,多喝点酒也可。
可他才刚把手伸出去,李心玉就将酒壶也放进了食盒当中,对雪琴道:“给裴漠送过去,让他先喝点酒暖暖身子。”
此刻,李瑨内心涌上一股愤恨和沧桑,深刻体会到了自家白菜被猪拱了是怎样一种痛彻心扉的感受。
若不是此刻皇帝李常年进了殿,他非得冲出去宰了那奴隶不可!
天子入场赴宴,百官收敛了姿态,一个个正襟危坐,朝李常年叩首跪拜。
李心玉行了礼,远远地看到父皇的面色有些疲倦沧桑。
他两鬓秋霜,满眼血丝,颧骨突出,竟是比上一次见面又瘦削了不少。李心玉心中难受,生怕父亲又如前世一般不明不白地死在龙榻之上……
她持了酒樽起身出列,接着敬酒的机会靠在李常年身侧,担忧道:“父皇Jing神不太好。”
李常年迟钝了一会儿,方伸手抚了抚李心玉的发顶,声音暗哑道:“父皇是老了。”
“您才四十二,春秋正盛,如何就老了?”李心玉举杯,与父亲碰了碰,道:“吴怀义给您的丹药中有碧落草草籽,吃多了上瘾不说,还会危及性命。如今死了一个吴怀义,还会有张怀义、刘怀义……我不知道您的身边还埋藏着多少根毒刺,隐藏着多少双眼睛,只是每每想起父皇身为一国之君,竟遭此等小人暗算,便寝食难安。”
李常年将酒樽送到了嘴边,又顿住,放下酒樽望着李心玉:“心儿,你想说什么?”
李心玉抬眸,依旧带着顽劣的笑意,缓缓问道:“您告诉我,吴怀义是谁举荐到您身边的?”
“心儿,你还不到十六岁,能改变什么?”李常年沧桑的面色倏地变得凝重起来,他扫视了一眼座下百官,压低声音道,“不管吴怀义做过什么,他已经死了,此事就当过去。即便朕要追查,也不该由你插手。”
李心玉不再笑了,“自从母后仙逝,您就一心想要随她而去。细细想来,若没有您的消极纵容,那人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将吴怀义安插到您身边?您贵为天子,九五之尊,却一心求死任人摆布,岂不叫人笑话李家人窝囊?”
“心儿,你可知此话大逆不道!”李常年终于不再温吞,忧愤道:“看来是朕太纵容你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活脱脱像极了你母亲当年。可朕不希望你再经历一次你母亲当年的那场劫难,明白吗?”
“我只是希望您能好好活着,活长一点,再长一点,看着我长大,教皇兄守住长安这片千年如一日的繁华。”
顿了顿,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致意:“您不方便做的事,女儿替您做了吧。”
李常年看着她,浑浊的眼中满是疲惫之色。他嘴唇动了动,良久方道:“吴仙师并非别人举荐而来,他本是民间得道的真人,游散于欲界仙都一带。四年前你母亲遇刺身亡,朕忧思成疾,太医束手无策,是他自己揭了皇榜入宫,炼丹治好了朕的病……”
“欲界仙都?”李心玉心中咯噔一声,仿佛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窥见一缕天光。
她点点头,从容淡然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小半个时辰后,李常年便推脱累了,提早离开了宴会。父皇一走,李心玉一心挂念裴漠,没兴趣再欣赏歌舞,便悄悄拉了拉李瑨的衣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