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漠摇了摇头,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又很快松开,神色如常道:“我没事。”
李心玉想起父亲和兄长离祭台最近,心中一惊,猛地从裴漠怀里挣脱出来,踉跄着往祭坛跑去:“父皇!”
“公主!”裴漠反手拉住李心玉,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轻声安抚道,“公主别怕,皇上和太子没事。”
李心玉喘息着,涣散的视线聚焦,她看到御林军蜂拥向前,一边挪开四分五裂的大鼎,一边扶起从祭台上跌下的太子和皇帝。好在白灵那一下推得及时,太子和皇帝并未炸伤,只是有轻微的跌伤而已。
李心玉长舒了一口气,惊魂未定道:“太诡异了,这鼎八尺多高,三寸厚,怎么会遇火就炸?”
不像是天灾,更像是人祸!
一时思绪交叠,千万种揣测涌上心头,百官中有人怒斥道:“太史令贺知秋失职,意图谋害天子,还不快将他拿下!”
此言一出,如沸水注入油锅,满场骇然。
那一句话仿佛点燃了引子,将官场最Yin暗的一面暴露无遗。下面惊魂未定大哭者有之,指摘大骂者有之,说不祥之兆者有之,但不知何时开始,人们的思维被那一声‘贺知秋失职,意图谋害天子’所牵引,非议之声越来越大。
李心玉满面焦急,指挥着御医给皇帝和太子查看伤势,女侍卫白灵也伤得很重,后背的衣物连同皮肤都被烫伤砸伤,鲜血淋漓,好在御医说并无性命之忧。待忙完这一切起身,她才发觉文武百官或多或少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贺知秋。
太子李瑨死里逃生,又惧又怒,听见了大家议论更是火上心头,暴喝道:“贺知秋谋害父皇,来人!给我拿下他!”
御林军一拥而前,将贺知秋双手反剪在背后,压在满地狼藉的祭台之上。贺知秋本就是个孤僻之人,突遭大难,竟连一句辩解也不会,任凭御林军粗暴地将他压在地上,白衣染了黑灰,鬼面面具也被磕散了,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来。
李心玉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贺知秋的真颜。他有着年轻干净的面容,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淡褐色的眸子颇有异族风采,透着清冷疏离之态。他就这样睁着淡色的眼睛,无悲无喜,像是林间一头温顺无害的鹿。
“慢着!”李心玉起身,横身拦住扣押贺知秋的御林军,“贺大人正直忠诚,从不与人结怨。本宫愿与我襄阳公主的身份担保,贺知秋绝无异心!恳请父皇和皇兄明察!”
李心玉一向不问世事,这是她头一次涉足朝野。一时间,李瑨和裴漠同时望向她,神情各异。
“心儿,这祭祀大典是由贺知秋掌管的,如今出了这么大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李瑨握紧双拳,脖子一侧青筋暴起,余怒未消道,“妹妹莫要瞧他生的俊秀,便心生偏袒,连父兄的性命也不顾了!”
李瑨一怒之下难免口不择言,可李心玉还是有些受伤。不管何时,她始终将家人的安全放在首位,方才若不是裴漠及时将她拉住,她定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护住父兄,而并非像哥哥所言那般,为了美色可以心生偏袒。
她眼眶一涩,嘴角却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骄纵道:“皇兄说的不错。俗话说‘相由心生’,本宫相信贺大人生的好看,心眼也一定干净良善。”
方才气话出口,李瑨已有了悔意,但见李心玉这番以貌取人,当即又好气又好笑道:“心儿,你简直好坏不分,眼里只有美丑。”
李心玉睁大眼,做出害怕的样子道:“父皇,大鼎裂开,怕是故去的母后在向我们昭示……”
李瑨问:“昭示什么?”
李心玉无辜道:“昭示当年遇刺一案,另有冤情呀。”说罢,又飞快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后悔自己说错了话的模样。
可台下已是风风雨雨,满座哗然,风向瞬间由贺知秋谋反转移到了怪力乱神之事上。祭祀大典上青铜鼎炸裂,众官皆疑:刺杀婉皇后的逆贼不是已经伏法了么?莫非正如公主所说,此事另有隐情?
台下议论纷杂,李常年臂上缠着绷带,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他浑浊且疲惫的视线落在祭台的火屑和碎铜上,良久,才哑声长叹道:“罢了罢了,多半是吾妻怨朕无能,黄泉之下久等无伴,故昭此示耳!招魂大典到此为止吧,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此番便不追究贺卿死罪。即日起,罚太史令贺知秋一年俸禄,降职一级。”
说罢,他步履蹒跚,整个人仿佛苍老了不少,朝祭台下挥挥手道:“朕累了,众卿退下。”
李心玉和李瑨长鞠一躬,行礼道:“恭送父皇。”
台下百官叩首:“恭送陛下。”
一场声势浩大的招魂仪式,就在满地狼藉中草草收场。今日虽然谁也不曾点明,但都心知肚明,青铜大鼎爆炸一事,怕是拉开了某场角逐的帷幕……
回清欢殿的路上,李心玉趴在辇车扶手上,眨眼望着一言不发的裴漠,问道:“小裴漠,你还好么?方才青铜鼎爆炸之时,落了不少铜块在你背上,可曾受伤?”说到此,她想起上次裴漠在斗兽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