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莘几乎不与朱骁有多余的交流, 朱骁却迟迟不离开,她在这里待得越来越不自在。
叶氏不知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或是她心里的打算,笑着拧了下她鼻头, 让她想去哪便去吧, 别在此处待着心里却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宝莘便呼啦一下跑出了平澜宫,去往了刘肆灵所在的宫苑。
朱骁见少女忙不迭跑出去的身影,他眉一瞬皱了,却没说什么。
整个殿内此时只余朱骁与叶氏二人。
叶氏摆弄着殿中北方香案上瓶中的兰草, 她道:“宝莘丫头出去了,今日你这大忙人总算是肯来看看我这姨母了——”
叶氏停住动作, 侧头看朱骁一眼, 道:“怎么,怕是有话要说吧?”
朱骁抿着唇,不说话。
叶氏便转过身来,想到今日情形,饶有兴趣的看着人道:“骁儿,我看宝莘现在对你这哥哥……”
朱骁唇抿的更深。
叶氏打量人神色,叹了口气,她道:“看来你自己也是清楚的。”
忽然想到什么, 叶氏语气突然有点生气,她道:“不过也不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事, 简直是混账……”
“三年前那事, 你以为姨母不知?你将莘儿独自扔在那处, 还逼人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儿自己从街上走回来,朱骁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叶氏早就想说这事了,奈何这混小子几乎很少来见她,而且即使见她也从不会像今日这样主动留下,似是有话要对他说的样子。
叶氏怎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为丫头好好出口气。
朱骁听了这话,眉一瞬皱得更深,叶氏生气后,面色渐渐和缓下来,她道:“所以宝莘如今这般,也是合该的。”
“若我是莘儿,早就不理你了,还等到现在?”
“那丫头,以往多在意你这个哥哥啊……”叶氏似是在感叹回忆。
朱骁手在袖中攥紧,他薄唇抿成一条线,打断了叶氏的话,唤了声:“叶姨。”
叶氏听朱骁这话,她道:“终于肯出声了?”
“说吧,今日你留下究竟想对叶姨说什么?”
朱骁松枝挺拔的又接着沉默。
叶氏打量人半晌,妥协道:“罢了,骁儿,你不如跟姨母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今日听说你与那曾尚书家的纨绔又对上了,那位曾家小儿说的那日的事……”
叶氏说着一直在注意朱骁神色,见他听到此处,浑身都似散发出一种凛寒之气,她似乎突然,有点明白什么了。
今日之事自朱骁进宫后,她派去跟着的小厮就事无巨细的向她禀报了,她也才知当年原来还有这样一桩,怪不得她这外甥即使转了性也还跟那位曾家子不对付。
朱骁道:“他没说错,当年是我意气用事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才没来得及——”
朱骁说着缓了一下,才接道:“没来得及赶去见娘最后一面。”
说完这话,朱骁清冷的眸子已微泛上了红,他挺拔的脊背,在这一刻看来,似乎尤为的孤绝无助。
叶氏在听了禀报后便暗中着人去了解了一番当年的事,朱骁的小厮将当年细节一一都告诉了她。
看着现下在自己眼前罕见露出这种表情的外甥,叶氏想到自己自有了两个孩子后,便事事为孩子着想,只为着让他们能无拘无束过得开心的姐姐,叶氏走上前去,拍了拍朱骁肩头,然后一侧手慈爱的抚上朱骁的脸,她眼眶也有点涩然,叹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如此责怪自己……”
当年那事,叶氏了解到他这外甥也只是跟曾经文多说了几句话而已,而仅仅是这几句话,她这外甥竟也不能原谅自己,而且自姐姐去世后,还更转了性子,做起那等子守规矩的世家公子来了。
可不就是因无法原谅自己,怪自己得了姐姐庇佑能暂且摆脱家世束缚,年岁欢愉,但最后自己最敬爱的母亲,却因意外而不得善终,连带着间接造成这样意外的宝莘,她这外甥自然也就无法原谅。
因为原谅,似乎就意味着忘记。
但有时对于有些人来说,也只有被他归属于自己领地里的人,潜意识里才会将她拉入同样的境地吧。
叶氏似乎也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她这位外甥的性子,其实竟是十分的偏执,而且对姐姐也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敬重。
所以才会,连宝莘也无法原谅。
但如今,姐姐已不在了,这么多年,这孩子也是时候想通了。
叶氏便了然道:“所以也怪不得你也不肯原谅莘儿……”
“但这么多年,骁儿,你也该放下了。”
“宝莘是你的嫡亲妹妹,是与你一样的姐姐的心头rou,你再责怪自己,不肯忘记,也无法得到宽恕,而最终却只会失去更多。”
叶氏抚着人鬓角,她不再多说其他的话或是道理,而是许久突然问他道:“骁儿,你想失去宝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