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哼了一声:“叶氏虽说荣宠不衰,但这荣宠……呵……”
梁氏的声音渐小,看来是有些乏了。
刘堂轩睁了会眼,听了那些话,半晌无奈一句“娘,你又啰嗦了”,才又缓缓将眼闭上。
宝莘那日得了刘肆灵许可后,果有机会就通过姨母进宫找到人的池洌苑去了。
刘肆灵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惊讶,每每总是很温柔和气的待她,不过宝莘每次在那里也待不了多久,因为即使她不在意,也得拿捏好分寸,毕竟还是担心她爹会顾虑太多,往后对她有了限制。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宝莘发现哥哥在这个年纪好像也挺忙的,常常来时,他都在看书,偶尔没看,也是在侍弄屋内或是院中的笼鸟。
宝莘发现,刘四哥哥好像……真的十分嗜鸟,而且皆是关在笼子里的鸟。
不,也不全是关着,有一只是自由的,那鸟通身皆白,长得像白鸽,又不是白鸽,而是一种名为白鹘的十分稀少的鸟。
据说这种鸟未来有几分可能会长得很大,几乎能达半人高的程度,宝莘有点将信将疑。
那鸟对宝莘十分冷淡,每每在刘四哥哥身边盘旋时,只要她一靠近,它就会远远飞开,浑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宝莘也不跟鸟计较,只是常常没好气的瞪其一眼。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朱宝莘将刘肆灵的池洌苑几乎逛了个遍,只东侧书房不远处的一处荒弃废园未踏足过,那园子也不知是与宫内另外哪位贵人的府邸相连。
刘四哥哥曾告诉过她,那里没什么好玩的。
可能是因荒废太久,还传出了些不好的传闻,不过哥哥似乎也不在意,毕竟有关他的不好传闻已不少了,也不在乎多加一个。
在池洌苑里来过这么几次,宝莘还发现了几件事。
一件是,哥哥宫里人不多,甚至还可说是……有些少得可怜。
……不过作为不受宠的皇子,没被发配到条件更恶劣的冷宫,也算凑合吧。
只是那些仆从,个个都非常沉默,总是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模样,令宝莘有些不适。
看来造成这样情形的原因应该就是那些传闻了。
第二件,是刘四哥哥苑里的一个人让宝莘有点兴趣——那人常跟在哥哥身后,名偃奴。
他一直戴着面具,宝莘打听好像是因某种原因毁了容,所以才只能以面具示人。
他戴的是一张只露出大概一寸下巴的铁制面具,整个面具中规中矩,没什么美感。
偃奴不能说话,背稍有点驼,但他却有一双巧手和细致的心窍,哥哥·日·常的一应事务皆是由他在打理。
平日无事,宝莘便会见人拿着一个绣绷或是丝线布料在角落里穿针引线,绣花裁布。
宝莘听说偃奴本是出身江南的一个绣庄世家,那个家族在秀坊的世界里是数一数二的,多少名流一时的绣作都出于该家之手。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听说一夜间被人灭了满门,而偃奴则被人带上了土淮楼,之后土淮楼灭,偃奴与刘四哥哥一样皆是幸存者,就这般跟着刘四哥哥进了宫。
偃奴的这些身世几乎是宫里人人都知晓的,宝莘也不算深究,她大致了解情况后,对偃奴有些人之常情的同情外,每每只觉得他拿着绣绷绣花的模样十分有趣,而且绣出来的东西,也确实令人惊艳,非等闲可比。
刘四哥哥身上的外袍,手帕,香囊等物事好像都出自于其之手,据说宫里想将偃奴讨去的人不少,想求他一绣作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但偃奴除了刘四哥哥,无论是谁,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也绝不会帮外人做一针一线,所以宫里在这方面,对哥哥“羡慕”的人还不少。
第三件事——是让宝莘有些担心的一件。
刘四哥哥好像……是身体有什么关碍,宝莘有次见他,他似乎有点虚弱,第二日留宿在宫里,宝莘便又去了,却罕见被拒之了门外,她觉着有些怪异,便在春桃的帮助下翻了墙进去。
哥哥宫苑偏僻,几乎也没有守卫,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宝莘自觉他应该不会同她生气,所以才敢这么翻墙进去。
那日,大热天的,宝莘翻墙进苑后,却就见刘四哥哥身上披着身雪白的狐裘在檐下无奈的笑看着她。
他告诉她,他只是一时不慎,感染了风寒,但宝莘不知为何,却总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宝莘突然就想到之前刘四哥哥到府中来时,她拉他手臂,他瑟缩僵硬的一下反应,她当时就狐疑的看着人,却被人轻轻移开了手腕。
而这次,刘四哥哥也将她担忧抓在他袖上的手拿了下来,然后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别担心,说小孩子不要总是任性不信人说的话。
宝莘便只能怏怏将手拿下。
但她心头总记着那事。
便想着,等日后她常去瞧人,人是不是说谎,她很快就知了。
只是宝莘没料,她的很快却是要在七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