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胡贵胜坐在床头不住出神。
白天里他无意间把那个佛医的对话框关掉以后,急急忙忙就去找做家政的小刘来帮他摆弄电脑,想要把那个医生的对话框再找回来。
但是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医生的联系方式,后来小刘甚至把咨询网站的所有医生列表都翻了出来,一个个让胡贵胜去认,还是找不到,一个都对不上,而且他不止找不到那个医生,甚至连界面上介绍说自己擅长佛医的人他都找不到。
胡贵胜觉得奇怪,哪有可能呢。
于是又问小刘,是不是人家其实界面上写的科室其实不是佛医,是其他科的,只是自己私下懂这门,或者是家传的呢?
还有名字,他当初只是口头说自己是叫方林,可能他其实不姓方,可能他有别的姓,叫什么什么方林、芳林、方凌的。
毕竟胡贵胜当时情绪崩溃,压根没注意看对话框顶头的文字介绍,
小刘说那也有可能,但是要是真是那样,那她就更找不出来了,毕竟网页都是按姓名首字母排序的,介绍栏也只会写这个医生是哪家医院哪个科室的,不会写他家传的是什么,更不会写他私底下会什么了,她上哪给胡贵胜找人去?
胡贵胜不死心,对着那一个个医生的照片一个个认过去,从下午一直到深夜,晚饭都没惦记着吃。
但就是找不着。
胡贵胜觉得自己简直是撞了鬼了。
这段时间,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关上电脑的时候还在想,至少哪个医生说对了一件事,他是该去拜拜佛烧烧香的。
后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心里不停琢磨着那医生说的话。
反正也睡不着了,胡贵胜索性揿开床头灯,在床头坐了起来。
他觉得那个佛医说的话,是带点佛性,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什么禅机似的。
是什么呢?
胡贵胜回想着那人的话。
那人说,他这脸上的怪病是因为心里中了毒,所以浮现到脸上就成了这副样子。
听起来倒有点像相由心生。
可是心毒又是什么呢?
还有那人说他贪念过胜、执迷不悟。
他做了什么吗?
胡贵胜回想起来。
他贪吗?
没错,他是贪的,不然他也不会做到今天这一步,从一个穷乡僻壤沿海小镇子,一步步越做越大,甚至举家移民海市,甚至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有自己的产业,虽然也不是什么大规模的企业,但是说实话,胡贵胜觉得自己已经比国内大多数人,绝大多数人日子过得好了。
这靠什么呢?
不就是靠那点起初的贪念吗?
不对不对,怎么能把这事叫做贪呢,太不体面了,这叫求上进,这叫艰苦奋斗,努力进取。那怎么就成了贪念过剩了呢?
还有执迷不悟,为什么?
胡贵胜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他错在哪了呢?为什么就成了执迷不悟了呢?
想不透,真的想不透。
胡贵胜望着床头那张灯,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改天去庙里烧烧香吧。
去哪呢?
胡贵胜想起自己常去的那间财神庙。
不行,那佛医都说了自己的问题出在贪上,那他就不该去财神庙了,况且现在又是大雨又是江水上涨的,那财神庙在浦东,而他住在浦西,这疫情期间地铁管的那么严,连轮渡都停运了,他怎么过去。
还是去浦西这边的庙里拜拜吧,他跟人说说,让人给他搞个特批的条子,回头出趟门把这香烧了,不然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稳。
胡贵胜掀起被褥,又重新躺了下去。
还没合眼,又想起什么,在床头摸索着把手机给拿到脸边,给李昌年这个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发了条语音过去:“小李啊,你前几天说的那个回扣的事情,我看就算了吧。要么这样,你把那点钱继续打给那个帮孩子上学的那个项目里头,就算我再捐了一次款了。这回你也别给我算什么回扣什么的了,就好好做,把钱全部用到慈善上面,别再从里头捞油水了。”
发完了,想了想,又说了一条,“小李啊,我……”,话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指尖一松,不小心直接发了出去。
胡贵胜看着那条只有两秒的语音,沉默了很久,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年纪比你大不少,经历的事情也比你多一点,有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你胡叔叔真的想劝你一句,真心的,要是做好事,咱们就好好做,别老想着从里头捞钱了,不然以后等你老了,会后悔的。”
语音发完,没有回应。
胡贵胜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于是又叹了口气,把手机按灭,翻身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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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年迷迷糊糊的听见手机里传来几条信息提示音,挣扎着半撑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这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