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辰低声喃喃着,像是梦游的人,又像是一个萧索的鬼魂,弯着腰在月光粼粼的小溪里不停地捞着什么,“我看着她掉进去的,我眼睁睁看着的。”
踉跄了几步,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轰然跪下,冰冷的溪水飞溅,浸透了他的白衣。
他哑声道:“没有用的,来不及了……”
他徒然地捞起一捧又一捧的水,刺骨的溪水从他的指尖流走,他丝毫没有运起法力御寒,嘴唇冻得发白,浑身都在发抖。
花兮颤抖地握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手冰得吓人,颤声道:“你不要这样,快起来……”
他一手握拳抵着心口,狠狠锤着,压抑着哭声,泪水从他痛苦的脸上肆意地流下,他仰头道:“小七,我不明白我是怎么了,我突然间好难受,我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我不想哭的,我不*T 明白,我像是心脏都缺了一块。”
花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泪也掉出来了。
她从没见过萧九这副样子,她牢牢抓着他,想把他从溪水里拽出来,可以她的修为竟然拉不动一个凡人。
她哽咽道:“别说了,我知道你为什么难受,没关系的啊。”
“你帮我找。”他低声求道,刺骨的溪水从垂落的睫毛上滚下,“我一定要找到,这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他抓着花兮的手贴在冰冷的胸膛上,嘴唇翕动:“好疼。”
花兮闭上眼,眼泪从眼尾流下。
她在溪水中搂住萧九辰的脖子,让他抱着自己,把所有的法力都往他身体里送去,一遍又一遍道:“不疼了,花兮已经回来啦,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以后再也不会疼了……”
萧九辰受损的魂魄,在十六年里都没对人间萧九产生什么影响,却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显现出了端倪。
那是情丝和心魔重叠的部分。
那是他曾经失去的花兮,在弱水河底。
萧九还是没能承受住魂魄震荡带来的高烧和幻觉,最后脸色苍白地晕了过去,花兮把他带到了一处没有其他弟子住的客房,挥袖设下一道结界,不许任何人进入。
他烧了三天三夜,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梦魇,烧狠了就开始说胡话,一会是“我当时不该让你过弱水”,一会是“我早觉得天帝有异”,一会是“我真的好恨自己没用”……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喊花兮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每次他喊一次,花兮就应一次,他眉宇就微微松开些,好像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但很快又陷入新的一轮梦魇。
花兮守了他三天,他才慢慢退烧,醒来的时候目光仍是涣散失焦的,嗓音微哑:“小七?……我在哪里?”
花兮抬手合上他的眼睛,轻声问:“梦里还记得多少?”
萧九沉默了很久,哑道:“记不清了。”
花兮轻声道:“记不清最好,你睡吧,我守着你。”
“……这次睡要做个好梦,要梦到我。”
萧九再次从睡梦中醒来,已然日薄西山,浅浅的金红色光芒从雕窗投射进来,四壁上跳跃着明亮的永明火,将寒冬里的客房烘得温暖如春。
之前的噩梦是心魔和情丝融合时震出的碎片,他指节揉了揉眉心,只记得一片模糊的浮光掠影。
他手有点被压麻了,微微一动,怀里的人无意识地发出低软的声响。
他低头看去,怀里的少女像小猫似的蜷缩着,披散的乌发遮了大半的身体,只露出巴掌大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颤,眼尾还挂着尚未干透的泪痕。
她似乎瘦了些许,下巴也变尖了些,眼睑显出疲惫的青色,睡得很不安稳。
他沉声唤道:“……小七?”
花兮在梦里似是听到了,细白的指尖困倦地摸索着,从他的腰间触到心口,又向上摸到他的脸,轻得像是羽毛拂*T 过,柔软地贴上来。
“我在……”花兮答道,声音困倦轻柔。
“我在。”
*
当时花兮设下的那道结界,在无尘道门引起轩然大波,不少弟子发现小七和萧九同时失踪,怀疑是妖魔所为,最后找遍了整座山,找到了这间客房,却死活进不去,也打不开禁制,迫不得已请来师父。
无尘道长抬手按在门上,须臾,道:“不是邪魔,无需担心。”
弟子焦急道:“那萧师弟该怎么办呢?小七也在里面吗?”
无尘道长微笑道:“他们自然会出来,届时,不妨问她。”
这就导致花兮一出客房,就看到眼前乌泱泱的或关切或焦急或担忧的脸,还有小白也被拦在门外,伤心地缩在门口的地上睡了三天,蹭了一身的灰。
花兮把小白拉起来,在无数人的询问中,斩钉截铁道:“是邪魔。”
众弟子:“……”
花兮丝毫不知无尘道长说的话,继续胡扯八道:“邪魔封锁了这间客房,我和萧九在其中杀了三天三夜,最终,成功收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