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你每次开悟的时候,都是悟到了什么?”
秉凡挠挠头:“我不记得了*T 。”
玄慈的目光冷了一瞬:“一个都不记得了?”
秉凡想了很久道:“我记得我升渡劫期的时候……就是半年前,当时在吃一个苹果。”
玄慈:“……”
秉凡继续道:“那个苹果十分香甜,吃得我浑身舒坦,我吃完以后哈哈大笑,就破了瓶颈,从化神升了渡劫。”
玄慈:“……经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结丹期后应当尽快辟谷,你为何还去吃苹果?”
秉凡大惊失色:“要辟谷的吗?”
玄慈:“……结丹期后十年内。”
秉凡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我才结丹五年。”
玄慈:“……”
他当初光结丹到元婴就用了十年,元婴到化神用了五十年,化神到渡劫更是用了二百年。
秉凡还是很害怕,他思来想去,胆怯道:“师父,那我现在就要辟谷吗?”
玄慈冷道:“对你而言,辟不辟谷,应当都一样吧。”
一场长谈,不欢而散。
秉凡天生性格单纯,再加上年纪小,未经人事,只知道师父对他不满意,不高兴了,就加倍殷勤地侍奉师父。
每日早起请安,晚上熬夜修炼,乖乖辟谷,每次感觉自己修为提升了,修炼速度又变快了,就迫不及待第一个告诉师父,生怕师父对他失望。
可他越努力,越出色,师父就越失望,何止是失望,简直是绝望!
一日深夜,玄慈在塌上打坐,脑中突然闪现白日里秉凡快乐的神情,说师父听你的果然没错,我辟谷以后修炼速度简直一日千里,比起刚突破渡劫期的时候,修为还要翻了一倍呢!
他的笑容明晃晃的,就在眼前。
玄慈突然气血逆流,胸前一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红紫色的淤血。
花兮叹道:“糟了,这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看来玄慈就是魔障之主。”
萧九辰道:“未必。”
玄慈的道心动摇,修为不进反退,境界甚至从渡劫期逐步下滑。
就在这个时候,秉凡飞升了。
九道天雷一道接一道凌空劈下,宛如炽白色的惊龙,狰狞地划破夜空,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劈向长留山顶。
无数睡梦中的弟子惊慌失措地赤脚跑出屋外,大叫:“师父渡劫了!快起来!给师父护法!”
然而眼尖的已经发现,被天劫加身的不是师父的主殿……而是最末端属于小师弟的阆苑。
玄慈亲自为他护法,在护法阵上灌入了近乎全部的法力,他执着法杖白袍猎猎立于山巅惊雷之下,亲自为弟子护法的景象,留在了很多人的心中。
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样拼命的为秉凡护法,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护法还是做戏,是一腔祝福还是自欺欺人。
秉凡飞升成仙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整个九州。
皇帝与国师大喜,赏赐长留山黄金万两,望天神庇护大苍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无数凡人蠢蠢欲动,心痒难耐,求道者络绎不绝,从山脚绕着山排了一周*T ,但凡玄慈大师的身影出现在山顶,便有成千上万的人乌压压地下跪祈福,求大师出关收徒。
从此,玄慈大师已经不止是大师,他是神仙的师父,被尊称为仙师。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玄慈并非闭关,而是一病不起。
他第一次认识到,境界不够就是不够,再努力都没有办法,所谓朽木不可雕,他竟是那个朽木。
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在人间神仙的位置上坐了数百年,受无数人敬仰,向来他做不到的事情,就没有别人能做到,同他一起修炼的师兄弟,早早就入了土,就连他曾经的师父,也不及他如今万一。新帝上任都请不动他出关作法,黄金万两也抵不过他一颗丹药。
但那又如何?
有些人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他呕心沥血一辈子也做不到。
不行就是不行,不能就是不能。
百姓的议论逐渐传到了山上,切切嚓嚓,如蚊蝇环绕。
“那秉凡成了仙,仙师岂不是比他更厉害?”
“是啊,仙师什么时候飞升?”
“不飞升才好呢,飞升了以后,谁来教咱们?最好是他永远不飞升,教出更多神仙来。”
“你懂什么?你以为谁都能成仙?那要是这样,同样都是玄慈仙师的徒弟,怎么别人不成仙,偏偏只有秉凡成仙?要我说,这仙师水平也不怎样,三百多年还是个凡人,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诶,此话差矣,要我说,仙师是故意不飞升的,他是替咱们镇守河山呢。”
“是啊是啊,他肯定是故意的,仙师大仁大德,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故意?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