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活到今天的?爱吗?魔族哪里还有爱?我都没有情丝了,哪里还有爱?……我是靠恨活到今天的啊!杀了她的人,我恨了三万年,事到临头,你怎么让我放手?!
他一边疯狂地流血,一边愈战愈勇,仿佛感觉不到疼,眼里流金般的光芒强盛到灼目的地步。他每一击都像是勃然大怒,又像是酣畅大笑,满天的血泼洒如雨,又收拢在他身边凝聚成刃,为他所用,破碎了又重聚,重聚了又破碎,猩红的血雨沾满了他的衣袍。
他恨道,赤金色的瞳孔流出血泪:“为什么啊,为什么过了三万年,我还是这么废物!为什么我还是打不过你!为什么我等了三万年的人站在我面前,我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那种汹涌的、扑面而来的无力感,冰冷地攥住他的心脏。
是啊,怎么会有这样不公平的事情,你都已经站在魔族的顶点,当上了魔尊,当上了仙君,万人之上,遥遥走在当世所有仙者的前面,却只能看着同样的事情再次重演。
就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囚禁在*T 冰冷的铁笼里,眼睁睁看着漆黑的血蛊爬进身体,手腕的血一滴滴滑落的孩子。那个时候倘若他死了,也算不得什么,他短暂的人生没有任何值得留念的东西,只有永无止境的疼痛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可他早就不是那个孩子了。
他见过雪地里盛开的桃花,他见过东荒大陆喷薄而出的红日。他见过这世上最美好最温柔的东西,就像掺着蜜糖的砒|霜,就像是绸缎包裹的匕首。
他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那是比死还残忍的刑罚。
什么都没有改变。
……三万年了,什么都没有改变。
破碎的身影从百丈高的空中狠狠坠落,带着无与lun比的重量坠入地心,加诸他身的泰山阵法如金色的光圈层层叠叠,他撞开焦黑的废墟如同石子坠入湖泊,千尺厚的石层都没能拦住他下坠的速度。
漆黑的地底那样安静,血红的身影近乎支离破碎,数把利刃交错着贯穿了他的胸口,将他狠狠钉死在地上,最后的鲜血同红衣一同漫开。
花兮疯了似地跳下去,下落的过程那样漫长,赫赫风声从她耳侧喧嚣而过。
她踉踉跄跄冲到地上的人面前,手颤抖地伸出去,却不知道能做什么,浑身都是伤口,于是捂哪一个伤口都不再有意义。
她不敢碰如荆棘般刺穿他心脏的利刃,怕下一刻他就会死去。
“萧九辰……”花兮哭着喊,“你醒醒,你不能死,你醒过来,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是说下次要救我的么,你现在死了,下次谁来救我……”
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如盘旋的乌鸦落入坑底,沉默如同冥界勾魂的使者,冰冷的嗓音在深坑中无数次的回荡。
“萧九辰,你可有悔?”
花兮发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将剑插在萧九辰身前,明眸如炬,掷地有声:“你们不是要妖骨么?我给你们就是!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他。”
突然,花兮听到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飞速地回头,看到萧九辰用满是鲜血的手掀开了面具,同时揭开的还有面具上的那层障眼法。
她很久没看到萧九辰的脸了,久得恍如隔世,漆黑的地底他仍旧白得像是在发光,被面具遮挡的半张脸未被血污侵染,苍白干净,长长的睫毛下金眸前所未有的暗淡,像是脆弱将熄的烛焰。
他说:“花兮,你想不想,我开花给你看?”
余音轻缓,地底深处陷入诡异的寂静,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却一言不发。
花兮不明白开花还有什么用,他现在还想开什么花,难道是要开花感化金影卫么?
咸涩的眼泪划过脸颊,她沙哑问道:“什么花?”
萧九辰唇角微微勾了勾,修长的手指一柄接着一柄拔出刺穿他心脏的利刃,每拔出一柄,就随手丢到一边,发出铿锵一声脆响。
他缓缓坐起,金眸无限温柔地望着她,沾血的手指在胸口正中缓缓画了交错*T 的三笔。
他摊开手心,道:“你看。”
地面又一次震动,从地心到地表,剧烈的震颤让所有人都无法站立,仿佛天崩地裂,江河断流。
无数粗壮的黑影从地底窜出,卷起花兮和萧九辰送往高处。
烈风拔地而起,在耳畔呼啸,她从高空俯视,终于看清了整个禁制方圆百里之内的景象,每一滴落在地上的血雨,都仿佛是一颗种子,正在法力催发下疯狂地生长蔓延,刺满兵器碎片的磷光闪闪的整片大地正在剧烈开裂,由内而外地翻转过来,层层gui裂染满鲜血的地表像是被剥开的皮毛内胆,又像是一朵无穷大的,正在怒放的花。
每一片花瓣都在灼烧,炽热的岩浆发着刺目的金红色破开土层,像金水一样汹涌流淌,仙剑的碎片碰到岩浆便会悄无声息地融化,那是能融化世间万物的极致的高温,极致的火与极致的美在绚烂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