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算是彻底步入正轨,课题组各项实验都顺利推进,David没再一口一个不存在的“甜甜男友”,婆罗门小姐姐再想吵架都找不到支点了——顺带着节省了一大笔试管的损耗费。
关键还是David一副失恋的蔫巴样,婆罗门小姐姐刺*T 他几句,他也不怼回去。甚至连sao包衣服也不穿了,几乎跟计算机学院那群糙老爷们一个装扮。
碰上尹见素的时候总要又怕又恨瞪她几眼,偏偏不敢面对面硬刚,估计是那次下药事件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无法计算面积的心理Yin影。
David没再秀礼物,尹见素倒是在十二月的时候收到一份圣诞礼物。一个很大的粉红色纸箱子,没添署名,还贴心地附了个打开方式——
[找块干净的地板,从贴着纸条的那面打开。]
整得神秘兮兮的。
不过尹见素依旧照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抱到宿舍,拿把美工刀“呲啦——”划开透明胶,又将箱子翻了个面。
才倾斜没多少度,就有源源不断的糖果从纸箱里涌出。
柠檬黄、草莓红、鳄梨绿、芒果橙……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莽撞无序的蓬勃大把大把从纸箱子里溢出,谱成肆意曲调。
五颜六色的糖纸在米白色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泽,像粼粼海面在微风下涨落起伏。
A国这边不过春节,寒假放得早。宿舍空荡荡,室友们上周就都回家了。
尹见素孤身一人呆在房间里,还没开空调,身子却莫名暖和。仿佛面前不是糖果,而是暖乎乎的烤红薯、糖炒板栗,抑或是热烘烘夏天里柠檬味的冰淇淋。
她看着这场缤纷梦幻的糖果雨,将眼睛弯成月牙状。
尹见素从中挑出几颗,拆开包装纸,抛进嘴里。葡萄、草莓,还有菠萝的混合甜味瞬间充斥口腔。
第二天,平安夜,尹见素留了大半糖果在寝室,又捧了一掌带到根据地,再把它们碾成粉。甜香很快充斥这方破破烂烂的简陋小楼房。
灰败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点甜味变得明亮起来。
最后,尹见素把磨好的糖粉堆在一起,带着塑料手套将它松垮垮堆成不太标准的圣诞树形状——糖粉总共也就百来克,只够堆出一棵非常非常迷你的圣诞树。
她蹲在亮晶晶的糖果树前面,双手被冬日气温冻得发红,干脆入乡随俗,也过一下圣诞节吧。
尹见素闭上眼,十指交叠,仪式感十足,无声朝它许了个愿——
“顾慕尘,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啦。”
她说完,睁开双眼,无事发生。只有寒风钻进破烂的窗户,回应她的话。
月亮从窗外露出一截清淡剪影,粘在浅紫色天幕上。天还没完全暗下去,四四方方的苍穹被树枝切割成不规则小块,拼成蓝莓果冻。
尹见素还蹲在地上,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望这颗亘古不变的月亮。
破败楼房从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烟城那座小院。
从这往前数十年,月亮照在高大槐叶上,投下魑魅树影,朱红大门里永远冷冷清清。
再往后拨一年,她长高了几厘米,能攀上那棵槐树,离月亮又近了一点。
春天,她躺进老槐的臂弯听风,绿莹莹的叶片将烟城涂得苍翠。孩提的*T 欢声笑语越过院墙,落进双耳,外面的世界热闹又鲜活。
夏天,炎热午后将全世界催得昏昏欲睡。她倚在树下乘凉,蝉鸣聒噪异常,西瓜香从院外一路飘进鼻腔。
秋天,老槐掉叶子了,她透过遒劲枝干望月亮,月亮不理她。
冬天,老槐秃了,烟城没有雪,她攀上老槐,依旧够不到那颗月亮。
尹见素的一年四季就过完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月亮圆了又缺,老槐盛了又枯,生死枯荣化作流水向前,而尹见素永远是那个尹见素。
月亮告诉了她宇宙是如何形成的,但意识呢?她这缕意识从何而来?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拥有意识吗?
月亮不知道答案,老槐不知道答案,尹见素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整个世界像变魔术一样凭空出现在自己脑海里,意识承载于rou.体之上,却寻不到来处,也找不到归处。
宇宙看起来真假参半,生活过得也乏味枯燥,仅有的乐趣几乎维系在爆炸那几秒的炫目与狂烈之上。
又一阵寒风从窗外涌入,才堆好的糖果圣诞树像沙子一样散开来,于灯光下折射出五彩流光,甜香更浓更厚。
尹见素从地上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大腿,然后退步至门口。从衣服兜掏出一个打火机、一张纸团,点燃了,抛向糖粉。
除了高中化学练习题中常见的面粉爆炸,所有可氧化的粉尘,包括金属的、非金属的、有机的、无机的,只要浓度适宜,就都可以爆炸。可以通过明火引爆,还可以通过电火花和放电。
纸团燃起明黄色火焰,黑色灰烬散成不规则飘在空气里。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