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超级计算机运行时功率惊人,光是耗电量就难以遮掩。
很显然,背后还牵涉了不少组织。
庞大的利益体系,不为人知的实验项目……
尹见素绝非温室里生长的花朵,可她这几年所处的环境的确近乎象牙塔。
毫无疑问,她拥有超过常人的敏锐洞察力,但缺乏足够的实践经验。
只能用贫瘠的想象力,一点点拼凑、拆解,以探究金字塔的巅峰——究竟浓缩了什么?
他们是想追求人类世界的进步,或者仅仅为了一己私欲?
又甚至,根本没有缘由。
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尹见素对它的真实面目所知甚少。
*
守完灵的第一个夜晚,尹见素困得不行,一沾床就睡着了。
那片久违的虚无又进入她的梦境中。
不对,不是虚无。
这里有时间、有空间。
但没有光线,没有声音。
这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黑屋子。
这里有边界。
因为……尹见素正*T 把自己的头,往它的边界撞。
那是一面铁铸的铁墙,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又凉又硬。
“咚——”
“咚咚——”
沉闷声响被冰冷的墙壁反射,一圈又一圈,像海面泛起的涟漪。越传越远,越传越弱。
密闭空间里唯一的声响,交织成细细密密的一团,往她的耳朵里钻,像烦人的蚊虫。
但蚊虫赶得走,这些声音却消不下去。
直到尹见素停下的那一刻。
血管破裂开来。
一根、两根……
滚烫的ye体从血管里奔涌而出。
一滴血珠、两滴血珠……
一片血,顺着鼻梁滑落。
仿佛电影里刻意放缓的慢镜头,流过皮肤时,细微的触感清晰得惊心动魄。
浓郁的赤红色蔓延在她的眉目之间。如果有光线的话,一定美得不成模样,会比洛可可风格的油画还Jing致。
铁锈味在空中弥漫,绽开一朵朵血色玫瑰。
尹见素顺着墙壁,缓缓垂落。
这副瘦小的身躯,软若无骨。
她像一株鸢尾,无声地凋零在夏天。
梦境画面倏然一转。
尹见素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结成块,粘在伤口处,又脆又薄。
剥离肌肤时,会带起一股新鲜血流。
痛觉能使人保持清醒。
她一点点撕开血块,任由滚烫ye体重新淌过眉目。
睫毛被浓稠的血黏成一团。
不过也无所谓了。
在没有光的世界,视觉是多余的。
尹见素双手松垮垮抱着膝盖。靠着墙,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要与这间屋子融为一体。
周围是无孔不入的冰冷、黑暗,与寂静。
没有人来看她,没有人跟她说话。
屋子里只有尹见素,和她自己。
直到旧的天地全部灭绝,她才重新活过来。
尹见素拖着疲倦的身体,在黑暗中摸索什么东西。
摸索……一把钥匙。
她想逃离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
不,她要逃离的,是别的囚笼。她自己建的笼子。
可钥匙被她弄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尹见素没找到自己的钥匙,但她从那间黑暗的屋子里出来了。
她转而坠入一片海。
无边无垠的大海。
波浪翻腾,粼粼生辉。阳光尽数倾泻,仿佛要将这片海域点燃,燎然金色全盛进眼眸,耀她致盲。
海浪拍打礁石,溅出雪白花朵。鹈鹕徘徊其上,翅尖带起一点波光。
尹见素是在烟城长大的,每走几步路就能见到一条河。
所以,游泳是必修课。
但她不摆臂、也不拨水。
尹见素只是静静地沉入那片海,若枯叶落入土壤。
黑发散开,像柔顺的海藻,在故乡肆意生长。
无数泡泡从她指间缝隙穿过,比夏天的气泡水还透亮。
咸腥的海水涌入口腔,涌入耳膜,涌入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干涸在皮肤上的血流动起来,飘散在水里,晕开淡淡的红。
肺泡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就快要裂开了。
尹见素隔着海水,安静地望头顶的太阳。
太阳明亮又清澈,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光线一点点模糊。
有只手抓*T 住了她,纤长的、有力的。
尹见素回到岸上,空气重新灌入肺部。
抓住她的人……又看不清。
只能看见锁骨下那颗淡褐色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