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伸出去一半,想要拉倪喃起来,却又堪堪停住。
摔倒的时候手肘磕到了桌角,钻心的痛蔓延上来。倪喃紧咬着牙关,消解痛感。此刻那里又痛又麻,倪喃坐在地板上,好半天缓不过劲儿。
说好的身体病弱还腿脚不便呢,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倪喃抬起眼,疼得连生理性的泪水都冒了出来,偏偏还要自己再憋回去,时卿只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我是不是该买份保险啊。”倪喃戏谑道:“做这行危险系数也太高了点。”
“时先生,这算不算工伤?”
手臂上的刺痛感还在,倪喃本也没指望着时卿回答,说着便要从地上爬起来。
“你来这儿干什么?”
突然的一句话把倪喃问懵了,她止了动作,就那样坐在地上。
来这儿干什么?好奇趋势?鬼使神差?
“我是看书房灯开着,想问问你要不要喝水。”倪喃信口胡诌。
“水呢?”
“被我喝了。”
“杯子呢?”
“扔了。”
“……”
倪喃无言,怎么还较上劲儿了,平常也没见他话这么多。
房间太暗,在这样的环境下看书,倪喃怀疑迟早有一天时卿的眼睛也会坏掉。她从地上爬起来,刚站稳,便听到身旁的男人开了口。
“惺惺作态惯了,你自己能分得清真假吗。”
气氛凝下来,倪喃理了理乱糟糟的衣领,笑着随口一答,“我看时先生分得挺清楚啊。”
时卿没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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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倪喃坐到床边,把衣袖往手肘上挽了一截。
白皙纤长的手臂嫩得如同藕条,只是手肘那处已经显出了一片刺眼的淤青,甚至有星星点点的红紫,看着有些可怖。
倪喃小心地碰了下,强烈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嘶了声。
报复心上头,突然就想把这伤同时卿讨回来。怎么看起来身病体弱的,自我保护的意识和本事还挺强。
他每天足不出户,难道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举铁不成。
平白吃了这么大一亏,倪喃想着干脆去要点赔偿费,这种程度的碰瓷儿,他时卿应该承受得起。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平常大事儿不干,白拿人那么高工资,这样做未免太不地道了些,便就此作罢。
倪喃从行李箱里拿了瓶红花油,简单擦了擦便算处理好了。到了这个点儿,倪喃也没了心思做期末大作业,干脆关了台灯就往床上躺。
习惯性的,倪喃睡前看了眼银行卡余额,上个月的工资今天上午刚打到卡里,倪喃还发现,几分钟前又多了比转账,和工资来源是同一个汇款账户。
盯着突然冒出的那笔钱片刻,倪喃了然。不愧是资本家,给人赔礼道歉的方式都是真金白银,这倒好,还显得她这具身板金贵了不少。
倪喃侧躺着身子,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她转换了几个app,又打开手机计算器加加减减了半天,最终把工资的一多半都汇进了一个账户里。
剩下的钱抵了大大小小的债务,最后真正留在手里的少得可怜。
其实倪喃自己清楚,父债哪里有子偿的道理。可是那些催债电话一个又一个打来的时候,倪喃真的毫无办法。
她尝试过更换号码,可那些贷款公司会摸索着找到她,甚至找到她周围的人。
手机的催债短信上是她明晃晃的免冠照片,旁边用红色字体标注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八个大字。倪志成还真是离不了她,贷个款还把自己女儿的信息抖落得干干净净。
那些人明目张胆地要挟着,说如果再不还钱,就去学校找她。打不通她电话不要紧,还有她老师的,同学的。
倪喃就算再潇洒,也总归是怕了这番说辞。某种程度上,她还是胆子小的人。
怕被人非议,怕成为恶意的焦点。
她也想过报警,可是那群人从未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消停几天也就过去了。
欠债没有不还的道理,倪志成还不上,那群人会来找她,就连倪志成也会没完没了地问她要钱。
倪喃想,她还是贪心的,想要继续上学,继续画画。可是她想要的也成了枷锁,把她束缚在了这里。
或许某天她有能力离开凤头巷,离开栖坞,就会真正意义上摆脱这一切,只是不是现在。
好在如今住在时卿的别墅,到省了水电吃住的钱。
栖坞大学位于大学城的中心,离这里不算远,但是每天公交地铁来回折腾,这算下来的交通费对于她来说也是比不小的数字。
只有一个人的空间里,倪喃才敢暂时放松下来。她扔了手机,烦躁地把掌心捂在眼睑上按了按,隔着被子,叹声细小沉闷。
过了好一会儿,倪喃才松了手。她趴在床边,捡起被扔掉的手机,从床头摸过充电线插在了手机充电口上。
倪喃把灯的亮度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