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喃被他这一嗓子吼得回了神,来不及多想,赶忙跑了过去。
没走几步路,倪喃被带到了别墅的一幢小楼旁。
一扇漆门之后,走出个同样穿黑西装的男人,看样子像是这位大哥的同事。那人探出脑袋看了眼倪喃,然后小声嘀咕了些什么,在倪喃看来,两人的神情都带着些奇奇怪怪的仓促感。
“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不才刚接到人吗,没耽误时间吧?”
“说什么胡话呢,人早就过来了!你接的又是哪门子的人?”
“不是,这姑娘说是来找柏总助的啊。”
另一个男人又看了眼倪喃,神色有些纠结,“算了,既然正门那边都放进了人来,可能是柏助临时增的也不一定。”
“愣什么,还不赶快让人进去!”
倪喃几乎是被半推着进门的,然而那两位大哥非但没有跟着,反而避之不及。看起来,就像生怕倪喃会拉他们一起进去一样。
进了门,倪喃的第一感觉是闷。雨后的chao气和shi冷仿佛瞬间扑面而来,环境的突然转变让她有些不适应。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张桌子和一组灰色沙发,无窗。桌子上有半杯咖啡,还冒着些热气。
从方才起就一直存在的猜测,到了现在变得愈发肯定。
估计又来了个大乌龙。
倪喃走了两步,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摞文件。标题上明晃晃地写着“个人简历”几个大字,还通通附带了一寸免冠照。看上去大概有五六份的样子,排版和照片各不相同。
这下倪喃弄了个明白,原是人家要搞招聘面试,自己“走后门儿”混进来了。
她突然有些头疼,来之前,张梅曾多次叮嘱她别乱跑惹事儿,想来也并不想让这别墅的主人知晓她带了外人进来。
现在可倒好,她不仅已经乱跑了,还可能会扰了人家里的正经事。这事儿若是被张梅那个女人知道了,估计连撕了她的心都有。
然而,烦躁了没多长时间,倪喃就自己把情绪消化了大半儿。
既来之则安之,破罐子破摔呗,这是她一贯的人生教条。
大不了一会儿露馅儿了,就说是她自己偷溜进来的,不把张梅供出来就是了。
倪喃把包放在旁边,打算顺水推舟。看那一本正经往沙发中间一坐的架势,还真有那么点来面试的样子。
头顶的灯泡发出炽亮的白光,周围的冷色调让人感觉压抑。
不经意地抬眼,让倪喃注意到眼前的一面玻璃镜。这面镜子几乎占据了她正对着的半面墙体,倪喃从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简单的纯白T恤和蓝色牛仔裤,冷白的脸没什么血色,瘦得像张纸片,宽松的上衣就像是搭在了副衣架上。
倪喃偏着头,冲镜子里的人皱了皱眉。细瘦的下巴,眼睛很大,像个小怪物。
单面可视的玻璃镜,倪喃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柏易看着玻璃镜那头的少女,低头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十分钟前离开的那个,理应是今天最后一个来面试的人才对,这又是谁。
“先生,这位小姐她——”
正当柏易打算向身侧的人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愣了瞬。
寻着目光而去,柏易的声音渐没在空气里。
单面镜前是把黑色的轮椅,身型高大的男人靠坐着,双膝之上盖着块灰色薄毯,长度刚好遮到脚踝。他的双手交握,手背上的青筋交错蔓延向腕处,隐没在黑色毛衣的袖口边。
男人没有动作,只言片语都不曾道出,却让人感到压迫。
光线落向他的侧影,凌厉的线条分割出利落轮廓。他的唇色泛白,带着几分病态。冷硬的眉骨之下,一双眼像抽干了水的枯井。
两道漠然的目光平视着前方,眼睫未动,透过单面镜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
她已经离开沙发站在镜子前,像照镜子般看着自己的脸。紧接着,她垂下眼帘,似是要转身离开。然而下一刻,却又忽而抬起头。
鬼使神差,四目相视。
少女面容平静,浅褐色的瞳孔像盖了层薄雾,让人看不透情绪。明明是张十八九岁的脸,眼神却平白淡漠。
眸光直直地逼过来,仿佛能穿透遮蔽,凝睇着镜后的人。
时卿指腹不由自主地按了下,眉心皱起。不多时,少女又转身坐回了沙发上,安分乖巧,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柏易。”时卿唤了句,目光却并未移开镜面。
静默的空间内,是无声的质问。
刚才那幕全被柏易看在了眼里,他也正纳闷儿呢,照理说里头的人根本看不见外面才对,怎么还偏偏…
难道还真就凑巧不成,凑巧那姑娘抬起了头,凑巧她就站在时卿对面。
柏易双手叠在身前,垂着头应道:“这单面镜都是经过测试的,可视效果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