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忧捋过一片叶子,略作停顿,也有要补充的话,“……其实去哪儿都可以,主要看您。”
许凡波放下手机,将电视调至新闻频道,自然答,“好吧。”
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声填充了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空间,外面有推车声、吵闹声、甚至还有斤斤计较的讲价声……
父女都像是没有更多可交流的想法和内容。
这个家就是如此,稳定在它的平静,奇异在它的平静。
国庆的语文作业中有篇作文,要她发自内心地讲讲想和父母一起做的事,许平忧左右想不出什么,索性老问题老办法,生搬硬造起小学一年级唯一的一次全家出游。
那次出游,李姿玉好不容易舍得从舞蹈教学工作抽身,许凡波也刚刚婉拒了合伙人的去外地发展的提议,一起领着她前往市内的野生动物园。她转了一圈,在人山人海的熊猫园停下,不觉得兴奋,反而怏怏不乐,有些提不起劲。
“我觉得它们不开心。”她说。
“这里太小了。”
这么小的天地,这么多的围观者,人和动物都应该受不了才对。
李姿玉如果没有受伤,应该不止困在家庭中,许凡波也不需要因为她,主动放弃掉事业上的机遇。
许平忧几乎忘了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家庭的气氛与寻常家庭不同,只记得先于意识到以前,做事风格早已经主动迎合、融入,再想做什么,也为时已晚。
“那等你妈妈回来问问。”许凡波意料之中地补充。
平静没有什么不好。
许平忧嗯了一声,去厨房主动洗李姿玉拿出来的备菜。
家里的房子不大,书房被征用了一半,一半摆放台式电脑和书桌,另一半铺了软垫,立一面大镜子,充作她的练功房。
楼下的小姑娘给她发来短信:国庆收假那天出来玩吗?说起来,你怎么还没买智能机啊,现在大家都用Q/Q联系,我看你Q/Q都没上过线,找你好麻烦的……
许平忧回复:可能来不了,要练功。
她将手机丢至一旁,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贴住大腿,继续做起压筋拉伸。
软垫的这一半刚好对着一扇小窗户,抬头就能看见霞光满天,一字型的飞燕,许平忧也没有抬头。
收假那天,许凡波难得开车送她到校。
李姿玉坐在副驾驶,慢条斯理地说着她这几天练功还算用心。
恰逢开学,家长的车在学校门口堵了一路,串成一串长长的糖葫芦,一眼望不到头。
许平忧无声地听着、看着,按下窗户,刚好看到学校隔壁公园的人工湖,主动当机立断道,“我就在这里下吧,就不用找地方停车了。”
她跳下车,穿过人行道才开始跑起来。
隔了一整排的车队,应该是看不见了。
吵嚷的人声和行车声中,公园门口的绘画者平静非常,对着远处的湖光树影、飞鸟芦苇继续动笔,水彩颜色都是信手拈来。
她静静地拉着书包带,无声地看着,有些入神。
……
“看画呢?”
有人骤然出声,她被吓得一抖,惊讶地回头,对上一双灰棕色的眼睛。
费行云的呵欠打到一半,本来目光是跟着她的视线方向走,表情忽然有些微妙,“……不是,这都第几次了,我有这么吓人?”
许平忧下意识开口,“没有……”
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自男生背后传来,她身形一僵,咬着牙小声纠正:“我没看人画画。”
李姿玉将她落在车上的校牌递过来,目光自费行云的脸上滑过,许平忧已经反应过来,主动解释说,“同学,刚刚遇见的。”
“同班同学。”
她抿了抿唇,镇定地补充,试图忽略掉因为这边动静转头的绘画者。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只麻雀自树枝飞起,翅膀扇动,发出清脆有力的扑腾声。
……
李姿玉没有立刻说话。
街道边,树影内,职业习惯使她站得很直,无声地居高临下。许平忧的话音落地,率先以一种冷淡平静的态度打量起在场的第三人——哪怕,对方明显还是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
费行云明显不在意这个。
他神情依旧自在,插着裤兜松散而立,根本不关心旁人的动作想法,大人也不例外。
许平忧藏在背后的右手不安地攥紧,才听到他用近似谈论天气的口吻出声,拖出一点漫不经心的鼻音,说的是:“阿姨好。”
显然是接着她刚刚做介绍的话。
又说:“看她没带校牌,提醒一声,这几天校门查得挺严。”
最后慢慢地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这句话就是对着许平忧的了。
言简意赅地解释完毕,他懒懒抬手,目光自许平忧在的方向扫过,食指指向学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