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开了口:“容姑娘,这……”
容宛倏然想到,自己就这样冒昧地进了裴渡家里,他不会生气罢?
毕竟自己与他也没熟到那种地步,自己还有些怕他。
容宛只好道:“无奈之举,实在是有人在寻我。若是不行,我马上走。”
来顺怔了怔,心想要不要回去问问掌印。
容宛正焦急之时,身后倏然响起了鼓掌声。
容宛顺着声音回头一看,见裴渡笑yinyin地走来:“容姑娘亲自造访,本督荣幸至极。”
容宛失笑,裴渡这人可真会开玩笑。
总算是暂时脱离了江弦的桎梏,她松了口气:“见过掌印。”
裴渡背着手,笑道:“来追你的人,不会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成远侯罢?”
容宛疑惑问道:“何来的大名鼎鼎?”
裴渡扯了扯唇角:“他现在已经臭名远扬,众人都在议论他负了你,与唐眷的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这不是大名鼎鼎么?”
容宛莞尔,明白这又是裴渡干的好事。
说罢,裴渡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容姑娘,请罢。”
二人一路走到大堂,容宛心中有些忐忑。冒昧造访,不知道裴渡心里还会怎样想。
出乎她的意料,裴渡问的不是容宛为何要跑到提督府避难,而是道:“容姑娘先前的包袱与伞还在本督这里,本督都替你收好了。”
容宛心中忐忑,忙点头:“多谢掌印。”
慢吞吞说完,裴渡又转到正题:“说罢,容姑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容宛支吾道:“也没有。只是关禁闭关久了,有些闷,想借机出去。过一日我便回将军府。”
裴渡“哦”了一声:“那容姑娘为何又来了本督这里?”
他撑着头,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正抬眼看着她。他坐在主位上,眼神不明。容宛手中的茶顿时似乎也变得烫手,让她坐立不安。
他不会生气了罢?也是,自己不由通报便擅自入了提督府,的确冒犯了他。
容宛喉头紧了紧,小心翼翼地唤他:“掌印……”
裴渡抬了抬眼皮:“怎么了?”
容宛脑子一热,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去:“小女此次出来,其实是为了一件事情。”
裴渡饶有兴致问:“哦?什么事情?”
容宛话到嘴边,却又哽了哽。
她还是鼓起勇气道:“掌印生辰将至,小女……想为掌印庆生。”
一阵风过,裴渡的发丝被吹乱了些,乌黑的发半披下来,更显他皮肤冷白。
“庆生?”
他喃喃道:“本督很久没有过生辰了。”
他只有在八岁之前过过生辰,因为和皇帝的生辰太过于接近,家里不敢大张旗鼓地办,只敢私底下给他庆祝。
那个时候,沈家还没有灭门。
当时所有人都被东厂的番子们抓出去,沈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露出惊恐的眼神。哭喊声自外响起,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一人因为躲在床底下幸免于难。他捂着嘴巴,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渗出血来。
他在床底下躲了很久,一直到天黑。他很饿很累,在深夜偷偷爬墙出去。他爬墙的时候挂在树上,衣服被扯得稀烂,身上都是被树枝划伤的伤痕。
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有泪水不住地流。
疼。好疼……
他是沈家最小的儿子,礼部侍郎之子,本应是长大后在京城活得逍遥自在的公子。
不满九岁,全家灭门,只剩他一个人仓皇出逃。
后来午时刑场,他亲眼看见沈家上上下下被斩首,血溅三尺。
他这时候已经成了容家的下人,和其他下人路过刑场的时候,他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
哭喊声响彻天际,仿佛能够听见头颅落下的声音。他的心死了,犹如一滩死水,再也掀不起波澜。
他眸中黯淡无光,渐渐变得深不见底,谁也琢磨不清他在想什么。
从此再也没有沈度,只有裴渡。
—
回忆戛然而止,裴渡轻轻笑了一声。
他的生辰从来没人知道,府中有传言他昨日生辰,但生辰其实是在今日。
容宛突然想起,裴渡一定会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生辰的。
这个时候她又该怎么说?
说是在下人口中得知的?那这下人恐怕命都将要不保。
容宛咬了咬下唇,有些无助地看着地面。
裴渡任由发丝被吹乱,最后他像是烦了,将发随意绾起,有的散发自然披落,让人能看见那乌黑发下是如何惊艳绝lun的一张脸。
冷白,却白得病态。
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极其不好接近。
容宛忐忑地看着他,以为自己惹他恼了,正欲开口,却听裴渡轻轻笑了一声:“本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