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曾令太后伤心的地方,也是君主昔年住处,太上皇正式祭告天地改元、搬到紫宸殿之后,这间宫殿便被封存起来,不再作使用。
但今日,圣上莫名就吩咐人打开了一扇殿门,在如柱的光影里,坐了半个时辰才来见杨娘子。
圣上坐在榻上,环视四周,最终落到了一处帷幔后,目光里蕴有罕见的哀伤。
他根本不敢惊扰天子静思,直到圣上自沉浸的怅惘中惊醒,自己忆及还与杨娘子有约,他们才随着过来用膳,果然迟了。
说到这个时候,那便不是简单的谈话了,杨徽音很明白那种长辈的邀约,便是敛气恭敬地听,也不免被絮絮教导许久。
太上皇在杨徽音的印象中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令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与圣上是完全不同的男子,圣上今日的神色与往常很是不同,她猜测或许是被太上皇训斥到现在。
“确实是我太饿了,没有等圣人,”那满满的愧疚几乎一下便涌上心头,她庆幸自己没有将那份疑惑问出口,便顺着这个借口说了下去,依偎在天子怀中,柔声道:“我让膳房再给您做一份,陪您用完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点太过分了,圣上白日拈酸,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却还迟钝无知,认不出圣上的脾气,还不肯等他一道用晚膳,哄一哄她吃醋的情郎。
圣上却没有依顺,“过了晚膳的时辰,朕确实不该再用膳了。”
她却以为圣上还是在生她的气,连忙用开玩笑的语气和圣上解释道:“圣人不知道,今日午后,卢家那位郎君打扮得十分滑稽,可见是被不情不愿地逼过来,我们两个谁也不去瞧谁,井水不犯河水。”
大理寺卿只瞧了她一眼,而后便不再相觑,可见虽然瞧不上自己,但也很是守礼客气,并未叫学堂里的旁人因此生出什么猜测,她很是满意这样无疾而终的相看,所以也不愿意教皇帝因为吃醋而迁怒。
圣上的唇边浮现出一点笑意,点了点她的额头:“瑟瑟似乎有些失望?”
“这有什么好失望的,彼此瞧不中,还省得我费一番口舌,”她因为已经被人点通,很是了解圣上平淡语气中的醋意,很不老实地去仰头亲他下颚,忍着笑道:“卢郎何能及君也!”
她于这次相看上完全是无心的,卢舜华的撮合虽然教她明明白白觉得自己如今很受长安郎君与其家族的青睐,但是得意之余,也只剩下了苦恼。
“圣人觉得瑟瑟是会脚踏两只船的人么?”她有时候比鸳鸯还要黏人,但鸳鸯猫的眼睛一蓝一黄,显出澄澈柔媚,她的眼睛却是诚挚而明亮的:“天降胜却竹马虽多,于我毫无干系。”
圣上听了虽有触动,却不见立刻欢喜起来,他抚着她柔顺的青丝,“瑟瑟,朕比你年长十五岁,如何算得上是竹马?”
“他不如你,我就是这样想的,”她当然知道不大对,便强词夺理道:“你不许这个时候还来管我遣词造句!”
杨徽音想想,又生气,狠狠在他下颚处咬了一口:“好为人师,不解风情!”
就算皇帝平日很长一段时间在修改她的作业用词,教导她说话行事,但她现在可不愿意听。
现在她不算是陛下的心上人么,怎么能当作学生一样指正挑拣,就是错了,也是对的呀!
她这样气势汹汹,叫人想起鸳鸯生气时那蓬松长毛展开半竖的模样,莫名的可爱好笑,圣上吃痛,却不禁莞尔,点了点头,道一声好。
“所以圣人快别生瑟瑟的气了,好不好?”她借机去扯天子衣袖,已经将台阶递了出去,巴望他赶紧下来才好:“我叫人给您做一点吃的好不好,过了用膳时辰就过了,圣人吃饱不才有力气继续受我的磋磨么?”
“朕没有生瑟瑟的气,只是没有胃口,”圣上无奈地看着她,像是怕她不信一般保证:“朕知道瑟瑟单纯,真的没有。”
圣上总是很宽容的,但他这样不需要人哄,自己便能气消,杨徽音却总有些不安和愧疚感,坚持道:“那圣人喝一点消暑的绿豆汤,别叫人放冰,垫一垫。”
她颇有几分无赖:“圣人不喝,就是还在吃醋。”
“圣人也说我单纯,要是生气呷醋,为什么不能直接对我说,”她环着圣上的颈项:“我其实也很笨的,圣人怎么对我,我就以为圣人是怎么样的,要是吃醋我肯定会哄的呀,何必一定要我猜呢?”
圣上在识人上敏锐过人,而她又时不时喜欢与他生一点小小的别扭,才会要他来猜自己的心思,但是相处这样久,她却依旧不能完完全全地看破皇帝的每一句话。
她于圣上而言是一盏清澈见底的茶,偶有叶梗沉浮其中也能看得分明,但圣上对于她来说,却似深不见底的海,宽厚又无穷,君心难测,她怕猜不对,只能叫他明说。
半日的烦忧,在见到她的时候几乎便顷刻消融,圣上瞧她总是这样疑心害怕,便吩咐内侍监去弄一点简单的吃食,她太黏人依赖,教他只好抱着她坐在榻上。
何有为见识过昏明割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