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月,这原来就是郎君们的快乐呀,”她惬意地饮了一口茶,美滋滋地享受茶香氤氲间的怡然放松,那份饮酒的不适逐渐消散了,“我要是个男子,天天下了朝,都能这样快活。”
徐福来想说男人的快乐还不止于此呢,但他身为陪伴娘子的力士,总不能说这些诱导她不学好,万一真说的动心,吵嚷着要去那些秦楼楚馆,圣人第一个剐了他。
他柔声劝导道:“娘子,您想想,那些饱学之士要做个能每日来茶馆坐着,不必与上司同僚应酬、也不必发愁生计的官得寒窗苦读十年,还未必能成。”
杨徽音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却又叹气,“男子辛苦也有辛苦的渠道,要么从军要么读书,女郎们想要出人头地,便有些难了。”
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例外,侥幸被陛下喜欢,几乎毫不费力就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但她所能结识的女子就不一样了。
京城里的官也没有说每一个都能写出传世的篇章,但远志馆里的娘子和内廷女官,除了父兄余恩荫庇,都是很经历了一番不容易,才能叫宫中知道她们的才学。
不论别人怎么想,她还是很亲近这些出身远不如她之人的——她的高贵来自弘农杨氏与圣上的爱惜,但是这些女郎的学问却是本身刻苦钻研得来的。
“不过便算是开了女子恩科,我恐怕也是要落榜的那一位,”杨徽音原本的放松被闲聊弄得有些怅惘,她玩笑道:“圣人都不愿将我称为天子门生。”
“娘子说哪里话,您怎么不能中,还一定得是个才貌双全的探花,”徐福来察言观色,预备来宽慰她:“退一万步来说,便是您真的不能中,能让大家喜欢,那也是一种本事。”
她的才识有一半都得归功于君主这许多年的耐心细致,杨徽音虽然这样说,但不会真觉得自己中不了恩科,莞尔一笑,侧头继续听人讲故事去了。
茶肆里面今日说的是一位青楼女子,她容色冠绝,惯受追捧,宿一夜便要百两银子,然而辗转于风月之地多年,始终没有得到一心人,直到遇见一位风流倜傥的官宦子弟,他本来是入京科考,然而却为女色所迷。
后续的故事不算稀奇,那子弟前期出身书香官宦人家,银钱也用得阔绰,后来没钱自然就被赶出去了,但是那花魁娘子却有雄心算计,她将这郎君养在外面,供他读书,两年之后考取功名。
只是这位花魁却是要脸面的人物,她不肯做官员的夫人,怕令郎君蒙羞,于是闭门不迎旧情人,到最后朝廷下令敕封其为国夫人,她才终与郎君取得圆满。
杨徽音很少接触到这些,她对青楼的认知很是模糊,但是书里说过是风流地,世族与寒门的尊卑观在长安王公之间并不用人教,她听到后面就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了。
“写书的不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女子,便是同情这些花魁娘子的书生文士了,”她随在皇帝对身边,对这些有大概的了解:“圣人身边才没有敢明着逛青楼的男子,若这郎君发达,竟然不想着急急撇去过往,迎娶五姓女,反而救风尘,未免品格也太高洁了些。”
五姓女,说的便是包括她家在内的几个山东望姓以及西州李氏他们家的女儿,世俗风气,以能娶五姓女为荣,曾经有一个男子抛弃同样出身官宦门第的情人而娶望姓女,还能得意洋洋,著书立传,他的弃暗投明,为世人所称颂。
这才是如今的风气,所以花魁娘子后期的顺风顺水叫她费解。
“又不是救国救民,只是资助一个爱逛风流地的男子,有什么了不起,”她不能理解,“只要君王不卖官,国夫人没有那么不值钱,这男子恁的厉害,若刚入仕,他的妻子封一个孺人就顶天啦!”
皖月本来觉得很是Jing彩,听娘子这样一说简直没有任何兴致,她抱怨道:“娘子,要是您不爱听,咱们可以叫他们换一出,或者去别处游玩,何必讲出一二三来,圣人御案上的奏疏,还不够您练习策论吗?”
雅座上的都是有些家产的人,这些故事为了取悦人而存在,大家偶尔也会喜欢听一些不切实际的男女悲欢消遣,好听好看就很不错了,不需要一个年轻的小娘子聒噪。
杨徽音觉得在理,于是便闭口,继续听下去。
那说书人又换了一个,不说才子佳人,改说帝王后宫。
这个故事比之前的更抓人眼球,是讲亡国公主与新朝开国之君。
皇帝青年登临天下,屠戮前朝宗室,却留下那年幼公主。
国仇家恨,并不妨碍那旧时的金枝玉叶在永巷里的某一处Yin暗角落里生长,出落得如花似玉,引得君王回顾。
皇帝与公主身份、年龄的差别暂且不论,便是那中间所隔的累累人命,便能造就许多爱恨纠葛的情节。
最后那公主还是认清楚了自身心意,欢欢喜喜做了新朝的皇后。
其实前朝末帝有许多女儿,待公主也并不是很好,反而是天子,与她生情后待她百般的好,因此说书人中间讲到她犹豫不肯,拒绝皇帝的时候有许多人轻蔑呸她。
一个不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