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很是赞许,他的手挪到了“明弘”二字上,轻声道:“这便是朕的名字了。”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听姐姐们读书时总说‘士不可以不强毅’,可是小时候母亲教我认字,我听她们都读……这个音的。”
世间之人避讳尊者,圣上的名字也不是什么人能提及的,因为要避天子的名字,所以大家才做睁眼瞎。
“那是因为瑟瑟更小的时候,朕还不是皇帝。”
圣上对这个说法不以为意,他虽然说过不必避讳,只是臣子们通常自觉在这上面注意,久而久之,就随他们去了。
他忽然添了些许感慨:“自从御极,也很久没有听人这样叫过朕。”
最初太后还常常会叫他“元柏”,中宗除此之外偶尔称他作十郎,后来太上皇传位于他,与母亲云游四海,享受山川壮丽之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亲昵地称呼过他了。
他瞧着杨徽音写下的口诀和诗句,拿出崔女傅所编书籍相应的批注,一一详解,教导她道:“崔女傅博学,午后的数术也不算难,你课上用功努力,晚间会有人安排你住宿之所。”
“圣人真的要我住在宫里吗?”杨徽音虽然对圣上生出依赖的心思,但忽然住到一个新的环境,也有些不舍旧家:“我不能再回家了么?”
“怎么不能?”圣上道:“学中一月里有两日休沐,方便学生归家共叙天lun。”
她是入宫读书,又不是入宫做宫人,当然可以回家。
杨徽音想明白这一点,忽然就又很高兴了:“那我每一天都可以见到圣人的,对不对?”
她能有机会回家,也有机会每日和圣上一道读书,再也没有比这更叫人快活的日子了。
圣上颔首:“朕从不失信于人。”
他扬声传召,何有为与随在后面的徐福来躬身进来收拾,杨徽音便知道这一日的教学光景大抵就如此结束,她心存希冀,想要确认:“那晚膳我也是和圣人一起用吗?”
起初于她而言,入宫之后或许隔很久才会见到圣上一次,但是现下她却生出许多贪心,想要这份额外的惊喜更多一些。
然而圣上却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笑着反问:“瑟瑟愿意同朕一起用膳吗?”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圣上侧过头吩咐道:“晚膳也挪过来。”
紫宸殿距离文华殿并不算近,皇帝实在是自找事情,何有为怔了怔,却想起今上在东宫时的夜半惊醒,低声应承下来。
杨徽音还有另外一件未了的事:“我明日可以不习字吗,明日上午又是崔女傅的课,我怕手疼。”
她要不说这一桩,圣上都忘记了。
“杨娘子糊涂了,圣上说以后亲自教导您,崔女傅只行代管辅助之责,”徐福来替她收拾好书本,怕她一根筋,笑着道:“您不用受罚。”
何有为站在皇帝身后,斥了他一句“多嘴”,却没有再管的意思,左右圣人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但圣上却道:“既然崔女傅已经说过了,罚自然还是要罚的。”
他少年老成,平素多威严,但是方才在殿内的何有为都能听出圣上言词里的调侃之意,“瑟瑟晚间将那两个素来忌讳的字写满五张纸,就算是惩戒了。”
……
第一日上学总是要更重视的,随国公府里是早早就预备了晚间接七娘子回府的车马,但是杨谢氏下午刚刚起身,便听见那引杨徽音入宫的内侍去而复返。
她心内狐疑,隐含忐忑,以为是宫里嫌弃杨徽音,连忙请那位宫里来的内侍过来叙话。
国公夫人早亡,随国公府如今已经是她在当家,徐福来虽然想立刻到云慕阁去收拾相应物品,然而还是耐着性子过来寒暄。
“力士,现在还没到下学的时辰,您怎么亲自来了?”她略有些担心:“是不是妾家的孩子不懂事,在宫里惹什么大祸了?”
“夫人多虑了,”徐福来笑眯眯道:“是女傅们怜惜她不耐早起,说咱们七娘子住到宫里馆舍,更方便督促进学,所以吩咐奴来收拾七娘子的东西,以后七娘子就住在宫里了。”
本来崔女傅已经心衔上恩,要遣人过府说明,可是他想一想仓促之间怕远志馆弄不好杨娘子要住的小舍,因此就趁着杨娘子午后在上课,一并收拾了。
杨谢氏很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劳烦力士奔波,妾叫七娘的生母过来,她一向照料瑟瑟的起居,知道该拿些什么才好。”
云氏午睡方醒,见主母领着宫中内侍来,起初也是如杨谢氏一般惊慌,后来听闻来意,却簌簌落下泪来:“瑟瑟那样小,怎么好孤身住在宫中?”
徐福来情知这位是杨徽音生母,很耐心地宽慰道:“娘子在宫里什么都不缺,读书也十分遂意,宫中用度总是较随国公府更好些的。”
皖月现在没什么事可做,听主母那样说,从一旁站出来小声道:“那内侍收拾娘子的旧物入宫,会把我带上么?”
杨谢氏对于这样的聒噪稍感不悦,道了一句:“噤声”,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