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她跌坐在了木椅中,呆呆的望着手中的茶杯。
这套茶具是上好的紫砂制成的,手感比寻常的紫砂细腻温润,保温效果亦好出数倍,即便放了有些时辰,茶壶里的茶水也依旧是温的,这是去年燕辞云见她嫌麻烦不爱让人去沏茶,总是随手抓茶来喝,特意寻来送给她的。
抬目一一扫过屋内的物件,每一个都或多或少的载着燕辞云对她的好。
其实桓亦如的每一个字都说中了,她与燕辞云同处一室,从前更是形影不离,他的心思,她如何猜不透。
她不过是不愿相信,不肯承认罢了。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会本能的去找理由,就如同今日在衣柜中,他饱含情意的目光望过来,她也会安慰自己,这里是教坊司,他也许只是中了什么招而已。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正视了这份情感,许多事便都变得不再一样了。
燕辞云是个有些偏执的孩子,自小时候起便是一条路跑到黑的性子,他喜欢什么,便会喜欢到底,很难改变,这一点她最是清楚。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动了那样的心思,要让他转而放弃……她几乎有些绝望。
她不知道,等着他们的归途是何方。
作者有话说:
云妹:放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第101章
苦涩的笑了笑,祁懿美将手中的紫砂茶杯放了回去。
燕辞云心中在意她,也许并不会做出什么强人所难之事,可他也绝不会轻易放手让她离开。
而她年岁渐长,男女的差异只会愈加瞒不住,在被外人发觉之前,与她向来亲近的燕辞云必然会先有所察觉。
当她是男子时,他必然是不得不克制的,但如果他发现她是一个女子呢?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在所顾忌,毕竟在这个时代,世人皆认为女子的归宿便是嫁人生子。
祁懿美忽的想到有一年的大年夜里,她遇上了桓亦如,彼时他和她说,他所经历的,她终会经历一遭。
当时的她并未能明白这内里的意思,只觉得桓亦如此人说话向来如此,说一半藏一半的,也不曾去深思。
现下里想来……宫中早有传言,桓亦如早年入宫,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小太监,空有一腔谋略,却无施展之地。
之所以后来得了机会入仕,皆是因着他那一张妖娆妩媚的脸,入了皇帝的眼,才得了机会发挥自己的才能,混至如今风生水起。
对于这些传言,祁懿美起初是持着怀疑态度的,毕竟桓亦如生得着实有些艳丽,又常年伴驾,很难没有风言风语,也未必有多少真实在里面。而且就她入宫这几年看到的来说,皇帝对桓亦如虽是信赖有佳,不过倒不是出于什么特别的情意,对于皇帝而言,桓亦如更像是一个帮他平稳各方权势的好用的工具。
至于夜里那些事,她也没听过皇帝和桓亦如有过什么,皇帝是喜欢美人没错,桓亦如也算得上是绝色,不过皇帝喜新厌旧,这宫中来来去去的美人无数,最短的也不过就几天的恩宠,祁懿美觉着,皇帝宠幸他的后宫都来不及,实是全无必要去做与臣子暗通款曲这样损毁名声之事。
然而如今反复咀嚼了桓亦如曾经的那句话,她忽的明白了,桓亦如十四岁入宫,彼时的他不过是一个最底层的小太监,若想向上爬,这也许是唯一的出路。
靠着这一张漂亮的脸,他得到了皇帝的关注,皇帝的青睐转瞬即逝,聪慧的桓亦如在他厌倦自己之前,成功的获得了皇帝的另眼相看,将自己从一个玩物变成了一个有价值的工具,从此不必再出卖色相,靠着自己的本事渐渐的执掌更多的事物,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他说他所经历的,她终将亦经历一遭,也许便是指着,她也会终于无路可走,屈服于掌权人之下吧。
然而他们的境况还是有很多不同,她不是桓亦如,燕辞云也不是皇帝。
轻叹了一声,祁懿美怔怔的想道,如果今天的事没有发生就好了,那么她就可以继续装作一无所知,风平浪静的过下去,等待着出宫的日子到来。
可是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她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摆,突然很恨自己,为什么要自作聪明的来到明月坊,唐诗韵没救成,还出了这样的事。
起身回到床畔,扑到在柔软的枕头上,她苦恼着将头埋在了其中。
不过既是已然这样了,懊悔也是无用,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
出宫一事自是迫在眉睫了,过几天寻个时间见一见祁丞相,这事她虽没脸告诉他,可也要想些别的说辞好让他尽快安排。
还有……就是燕辞云这边,其实祁懿美冷静下来后细细一想,觉着他自己也未必察觉到这份异样的情愫,毕竟两人的关系一直定位在兄弟友人上,他才只有十六岁,喜欢同性这样的事便是她这个活了两世的现代人,都没立时察觉,何况他一个还没开窍的少年郎,哪会往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上去想。
与她亲近,生出这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