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六殿下燕辞云吗?
若是说起初,祁懿轩不过是不想祁懿美与六皇子因着一个婢女生分了,也不想在自己心中颇有地位的大哥做出回家第一天就不顾重病在床的父亲而爬上婢女床榻这样的事,和大哥起了一番争执后较着股劲,为了阻止她还说了气话要去告状,那么现在,他已然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之前所做的判断究竟是否正确了。
这件事许是和大哥从前惹恼六殿下的那些事都不一样,六殿下并不似大哥所说般对此毫无波澜,视之为常,也不似他所想,仅仅是一时恼怒,也许他们都低估了六殿下对这种事的在意程度。
六殿下的样子……看上去像是要将大哥给吃了一般。
祁懿轩心中紧绷着,微胖的手捏了捏大腿,暗里观察着燕辞云的神色,小声道:“六殿下……您会责罚我大哥吗?”
燕辞云怔怔的,忽而缓慢的坐了回去。
不知为何,祁懿轩觉得他的背影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燕辞云脑中时而混乱,时而清晰。
即便是她要睡一个婢女,这又有什么的?世家贵族的公子,哪一个不是美人环绕,养了姬妾的,便是他那一心爱恋唐诗韵的两位皇兄,也被安排着有些近身之人养在宫里的,放眼京城,如他们祁家人般执拗着认准一个人的大户人家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何况开枝散叶,从来都是男子们应尽之责。
祁懿美和他家的父辈,和祁懿康,皆是不同,她一向是喜欢美人的,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这个人,是与伴了他六年,温暖了他六年的祁懿美,是他爱而不得,却又不可自拔,生怕给她添了一丁点的不快而拼命克制,即便内心已然痛得鲜血淋漓,也要守护住她的笑脸的人啊。
如果说强逼着自己放手已经令他的心痛苦不堪,那么祁懿轩的这番话,便好似一把把利刃,一寸寸的刺了进去,刺得他千疮百孔。
而他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因着他的爱是于世人所不容的歧路,是邪念。
缓缓咽下了喉间的苦涩,他的目光依旧呆滞着,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苦笑。
既然他决定了长痛不如短痛,也许,就这样让这件事发生也好。
也许……她有了家室,任他再是百般按捺不住,也会有所忌惮,慢慢的便放下了。
他不想有一天被这些不该有的心思侵占了所有的思绪,做出巧取豪夺,将她绑在身边之类的事,他不想伤害她,更不想她恨他。
祁懿轩静默的等了许久,心中担忧愈甚,方才见面前的人渐渐佝偻了身子,极轻的道:“你回吧。”
祁懿轩目光一怔,心下一松。
六殿下的背影虽是苦楚,可到底心里还是在意和大哥的情谊的,想来过几日六殿下气消了些,大哥如往日般好言几句,这事便过了。
夏英进了内里,祁懿轩回过神来,抬手一礼,转头跟着出去了。
策马回到了祁家,在大门处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了下人,祁懿轩站在门前,回想起刚刚在吏部别苑发生的事,幽幽的叹了一声。
六殿下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人,便是恼恨伤心了也是淡淡的一个人,何时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唉,也怪六殿下早不问晚不问,非要今晚问,等到明日,事情传了开,他自然会知晓,现下里弄得他好生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也许他该先和大哥说一声,提前打个招呼。
这般想着,祁懿轩抬了步子迈进门内,深夜寂静的大街上却是忽的响起了阵阵马蹄声,这声音快如骤雨,他方才回过头去,来人竟是已然到了面前。
燕辞云身上还穿着方才在吏部那一身青石色兰纹锦衣,浑然带着天威难犯的气势,一跃从马上跳下,方一落地便朝门内疾步而来,祁懿轩张了张嘴,尚未想好说辞,燕辞云便已然如一阵风一般从他面前冲了过去。
六殿下怎么过来了?
门口守夜的下人被忽然的动静惊扰了,几步过来查看,祁懿轩来不及细想,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一边行着一边还摆手示意着让下人莫要挡路。
他毫不怀疑,若是这时胆敢有人拦在六殿下的面前,六殿下定然会狠绝的一脚将人踢开。
那下人傻站在当地,望着燕辞云的身影走了远,才问询道:“轩公子……可要去禀了丞相大人?”
祁懿轩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六殿下这模样,显然是要去寻他大哥的。
两人到底是一同长大的情谊,实话说祁懿轩并不担心自家大哥的安危,而大哥又一向是六殿下的软肋,最是了解他的性情,也许两人好好的聊上一会儿,大哥便能劝得六殿下消了气。
若是叫了长辈们过来,这事便有些不好收拾了,大哥和一个婢女睡在一块儿,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叫了一众长辈来旁观,叫大哥的脸往哪放。再说长辈们在场,六殿下有什么心里话,也不好和大哥讲不是。
这么想着,祁懿轩决定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