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已经偏离本意,“同门异父”的兄弟往往来自两段互斥的婚姻。
俞仲雪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微有醉意,方雪飞殷勤地给他盛粥,又端来半杯果茶帮他醒酒。
“子轩在国外长大的,很多年没回来了,我想他人生地不熟的,就说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适应一下。”
子轩问他:“你不是说不回来了?”
“本来说要去唱歌,我想这就要耗到早上了,结果我们那个客户喝多了,没上车就倒了,我就说算了吧,正好我也想早点回来。”他话锋一转,又回到子轩身上:“你呢?我以为你要早上才回来……派对好玩吗?”刚说完又看着海悧自答道:“哦,不用问了,你看,这不是交到新朋友了?”
仲雪低头用餐,看见碗里那些色彩鲜艳的牡蛎肉,不赞成地咋舌,“说了不让你买这些网上推销的东西,怎么不听呢……这都是智商税。”
“反正我觉得有用。”回到晚辈们面前,方雪飞又恢复了之前的气势,刚刚娇声娇气的时刻好像从未发生过。
“哎,管不了这个败家香货……”
“废话那么多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拿来。”方雪飞作势要收碗,仲雪摆出讨好的笑脸:“我吃,我吃。”
仲雪吃完宵夜,说要上去休息了,方雪飞对两个年轻人交代:“你们慢慢聊吧。楼上有小孩,只要声音别太大,其他都随意。”说完,主童两人互相揽着腰上楼去了。
等到那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俞子轩才低声调侃:“我看他们才是声音别太大才好。”
海悧笑着赞同,“人家两个好恩爱啊。”
他和俞子轩一起把碗碟收起、放进洗碗机里。厨房的窗户对着门口的车道,两盏高瘦的路灯相对而立,像两个以沉默互执敬意的隐者。有一瞬间,海悧得到一注奇妙的灵感,好像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和这个不开朗的Alpha在同一个厨房里收敛餐具。
“你哥和飞飞哥好配啊,名字里还都有个雪字啊。”他有所向往地说。
“你觉得像飞飞那样算是幸福吗?”俞子轩拉开冰箱,拿了两瓶苏打水。
“什么意思?人家明明很幸福啊。”
“抱歉,我不是怀疑他们过得不好,只是觉得很难理解。全身心地依附另一个人,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等他回家做爱,对他在外面的生活却没什么了解……不能理解这种幸福,是不是因为我是Alpha?”?
海悧接过对方递来的冷饮,手心被冷凝水沾湿,“那你理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至少要有共同的志愿吧,在家庭之外也有想要一起做的事。”
“那样当然也很好。不过……我还以为你会想要这种传统模式的家庭。”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指环。加入这个誓约的人一般都是想法比较传统的那种吧。”
“你也是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还不知道我命中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他拧开饮料瓶盖,翻看内侧是否有中奖提示,“就像这个瓶盖,打开才知道有没有中奖。遇到爱的人,才会知道该怎么爱他。其实我觉得,每一对情侣相处的方式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是我们作为外人不可能察觉到。”
“就是说,你未来的丈夫想要什么样,你就会成为他想要的样子,是吗?”
“怎么被你说得这么老封建。”海悧又气又笑。
“你就是这个意思啊。”
“才不是呢。”
他跟着子轩走出去,穿过餐厅,来到有深红色丝绒沙发的客厅。
“为什么……你好像总是在生气。”海悧揶揄他。
“有些人对这个世界从来不生气,在我看来也很奇怪。”
“你看,你住的地方这么好,”海悧抱起一个靠垫,无心地揉捏着,“家里人对你也这么好,不是一家的兄弟,关系还这么亲,这不是很难得吗,不值得开心吗?”
“仲雪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能过上现在这个生活的直接原因。”说完他自己也意识到这话令人费解,不得不详细解释:“我家大人很早就死了,我生父是他的第三个内子。仲雪的生父是第二个。他们离婚的时候,判决是家主出轨过错,关键证据就是我爸爸怀孕的事实。所以财产都判给仲雪他们父子了,没给我留下什么。”
所以,对这个世界怀有恨意,是因为一直被人看作“第三者的孩子”吗?海悧猜想着。看到主父的另一个孩子有更轻松的生活而愤愤不平?
“仲雪的爸爸很讨厌我,但仲雪认为自己是个受益者,对我有一点怜悯。你看,握有利益的人就会显得很仁慈。”
他们在客厅坐到凌晨,海悧不得不告辞了,俞子轩送他到社区门外。这一次他没忘记交换联系方式,在他点着键盘写入通讯录时,感到鼻腔里有暖流经过,下一秒,深红的血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完了,真的上火了!”他依照常识用手按住鼻翼、仰起头,尝到血液流回口腔的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