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根和老根媳妇啊,两个人都踏实干活,队里什么事都参与, 会过日子, 前几天家里添了台缝纫机, 我们生产大队没几台缝纫机,可想而知他们有多能干了。”
说起罗家的缝纫机, 大伙儿并不是有心的,有的是羡慕,有的则为了夸赞罗家会过日子。
夸赞本是好事,可就有钱买缝纫机这一句把罗家给害惨了。
一家说也就罢了, 家家都这么说, 周秘书的眉头是越皱越紧, 家里能存得钱是好事,就怕这钱太多了。
为了调动大家的上工积极性,这次的奖励想表彰的是吃苦耐劳、干活最多的朴实农民,龙福村穷,每户人家的工分差不多,家家户户的额外收入不外就是卖点野菜和自家编织的竹筐等东西,其他人家看着都是艰苦朴素,怎么就罗家是个例外了呢。
一百多块钱的缝纫机,可不是谁说拿出来就能拿的,就拿王志富来说,那还是镇上见他担任队长这么多年,做事没出差错,给了张票,再加上他自己多年凑出来的钱,才买了台二手的。
周秘书觉得罗家的缝纫机来得蹊跷,就问了村里人罗老根在仓库的工资。
“老根的工资啊,没记错的话是一个月一块五,我们队里没什么钱,大家上工都是记工分的,就老根一个人有工资。”
这还是前几年仓库发生了偷窃事件,罗老根经常半夜守仓库大伙儿见他辛苦才商量给的辛苦钱。
每个月一块五,加上别的收入,那也就勉强够家里人的花销,想存一百块可不容易。
于是,周秘书把罗家的亲戚都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就是龙福村的罗家人里也就罗老根家富裕点,罗老根媳妇的娘家穷得响叮当。
问完一圈,周秘书才到罗家走动,问了缝纫机的事情,罗老根媳妇心知自家买了缝纫机的事情整个大队全都知晓,瞒也瞒不住,只能如实说,好在先想好了说辞:“周秘书,买缝纫机的钱是我们夫妻俩攒了二十年的存款,我娘家也补贴了一点。”
“从哪儿买的,有票吗?”
这话直接打乱了罗老根媳妇的节奏,把她给整懵了:“票?”
周秘书:“买缝纫机是需要票的,供销社几个月才进一台,没有票是买不到的。”
缝纫机现在在城里是香饽饽,农村更是这样。光有票还不行,还得有熟人才能抢得到,可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罗老根媳妇脑子晕乎乎的,什么票,哪儿有票,缝纫机是她从牛街买来的,就上次典当宝物的铺子,有人把家里的缝纫机拿给老板帮忙卖,不需要票,她多花了三十块钱买来的。
可这种话能跟周秘书说吗,肯定不能啊,不然查到牛街那里,不就露馅了吗?
事到如今,罗老根媳妇为自己当初的冲动行事懊悔不已。
罗老根媳妇不是个机灵的,不知道怎么去圆这个谎,在周秘书的追问下回得磕磕巴巴,缝纫机是不是通过正当途径拿到的显而易见。
周秘书没当场揭穿,转头去了王志富家里头,语重心长的跟王志富说:“志富同志,劳动模范的名单可是要上报到县里留底的,这人选家底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任何纰漏,不然影响的不止是龙福村,还有我们镇的名誉。”
王志富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周秘书这么一说,就听出了潜台词。
罗家不能得这荣誉。
自己推的人出问题,王志富尴尬的赔笑:“周秘书,我跟老根认识多年,平时在一起工作,他们家我是了解的,本本分分的农民,吃穿方面也很节省。最近买了台缝纫机这件事估计是有些误会,我再了解了解情况。”
“老王啊,我们也认识几年了,说句交心话,劳动模范家里头是不能有缝纫机的,罗家这次,不能入选。但名额已经定了,龙福大队得一户,你上次不是说有备选的吗,是哪一户,我过去了解了解。”
王志富面露难色:“另一户是林晓家,不过他们家的情况有点复杂,现在也有台缝纫机。”
他推错了人责任在他,可不敢再冒一次险了。
周秘书想了想:“既然有备选的,那就过去看看吧。名单后天就交上去了,下周末国安纺织厂开年终总结大会的时候,顺便表彰劳动模范。”
周秘书都发话了,王志富只好点头,把人带去林晓家。
***
纺织厂一个月休息两天,林晓今天正好在家休息,把烂菜叶切了喂鸭子。
鸭子养了这么久,已经很大只了,特别能跑,岑春花每天收拾鸭圈,给鸭子换水,鸭圈还算干净,每次喂鸭子的时候家宝都会跟那些鸭子玩一玩。
周秘书去到林晓家,正好看到林晓喂鸭,岑春花和林旺财在编织竹筐。
“旺财哥。”周秘书热情的喊了一声,林旺财听到后抬头,见到周秘书,赶紧把竹筐放下,“周秘书,你怎么来了,进来家里坐。”
林旺财的书记故丈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带他去办公室玩,是熟脸了,镇上的很多人都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