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铁,任臣子们在正和殿门口从早跪到晚,都没能劝他回心转意。
御史悲愤地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染红白玉长阶,临晕过去时,还在挣扎着高声叫喊:“陛下,丁银不能废!丁银不能废啊!!”
心软些的皇帝,用这招绝对有用,但对于一个脾气强硬的君主来说,这么做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顾他的伤势,周显一脚将人踹出五六米远,脸上是隐忍已久的山雨欲来的风雷之势。
臣子们骇得不敢再有半点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过身边,定定站在快要昏死过去的御史身边,冷笑道:“何大人,你身位御史,掌监察百官之职,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反倒用这种手段胁迫朕?莫非你以为自己像一个无畏的殉道者,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
何御史费力地翻身起来趴跪在地上,额头的鲜血一滴一滴趟在地上,他却不敢伸手擦一把,心里满是将要身死的惶恐。
“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他讷讷无言以对。
周显面色冷凝,厉声喝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知百姓生活疾苦,无产无地的百姓因为丁银的重荷不敢生育,你丝毫不提。明知官吏贪腐成性,借着征收丁银大肆盘剥百姓,你也丝毫不提。反倒是朕想为百姓做点实事,你倒是跳出来了,怎么,害怕摊丁入亩制一旦施行,你的钱袋子不保,没有人可供你剥削了?”
何御史泪流满面颤声回道:“陛下,微臣一片忠心可鉴日月,心里装的全都是大黎啊!丁银一废,国库空虚,拿什么来养西北军,拿什么来发饷银?臣所思所想没有半点是为了自己啊!”
周显稍微收敛了几分怒气:“库银一事朕自由主张,不用使出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来阻挠朕的政令。你无视百姓的困苦,反倒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朕倒要问问,你是何居心?”
何御史面色仓皇,不住摇头:“不不不,臣没有这么想过......”
“你没有这么想,但你这么做了。从头到尾你都只是在做自以为正确的事,并厚颜无耻的自以为很了不起,觉得就算今天真的撞死在这里,史书上也会美其名曰死得其所吗?休想!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与家国无用,与百姓无用,与君主无用的自私小人罢了!”
何御史身心遭受重创,Jing神恍惚地委顿在地,脸色青白,颤抖着嘴唇,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周显别开眼睛,似是再也不想看他一眼:“念在你过去还算勤恳,便免了你的死罪,从今日起,革去你的一切职务,专心在家闭门思过吧,什么时候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什么时候再说其他的。”
“臣......遵旨。”
经此一闹,朝堂上再也不敢有人对周显的命令说半个不字,不管心里愿不愿意,摊丁入亩制毫无阻碍地正式实施下去了。
第99章
就像钟荧预测的那样,百姓有多欣喜,官绅地主阶级就会有多反对,甚至在江南一带,还有乡绅们带头闹事,想借此让皇帝取消这项政令。
然而周显连御史都差点砍了,会怕这些无名之辈?
乌合之众罢了,就是人再多,也是一盘不成气候的散沙,只是杀了几个领头的,再将家产悉数充公,其余之人缩得要多快有多快,天天关起门来祈祷,千万别被盯上秋后算账。
如果说,钟荧过去一年多教他们识字学技能学本领,都是在为这个社会步入工业时代一点点打基础,为了让百姓有其他的谋生技能,那么田税的改革,就是彻底让最底层的穷人能活下来了。
每一处大些的城镇告示牌前,都有官府的人专门给百姓讲解什么叫摊丁入亩,就怕这些大字几个的无知小民被地主乡绅们哄骗,歪曲了陛下的政令,聚在一起闹事。
西北某小城,一个皂服小官站在高台上,对着底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吐沫横飞地大声讲道:“摊丁入亩的意思,就是以后再不收取丁银了,把丁银摊到田地里,要交的田税变多了,都听懂了吗?”
底下的人嗡声不止,各自讨论半天,突然一个瘦弱汉子怯怯问道:“大人,这不是一样吗,丁银不交了,但田税变多了,跟以前也没区别啊。”
“怎么就没区别了!”小官两眼一瞪,“你个猪脑子,本大人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都听不懂!”
又有人卑微地笑着示弱讨好:“大人,我等草民一天书都没念过,听着确实费劲,劳烦大人您再给我们讲讲吧。”
“是啊大人,再讲一遍吧,这次我肯定能听懂。”
“再讲一遍吧大人。”
小官不耐地继续说道:“那本官就再给你们说道说道,虽然将丁银加到田税里了,但你们想想,原来除了要按人头交田税和丁银,现在只需要交田税就行,像你们这些地少的或者没地的,一年下来不就少交很多,或者不交了吗,这个账你们还算不明白,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台下的百姓们纷纷扳着手指头开始算两者之间的区别,渐渐的,他们眼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