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她仿佛是死在了刀戟之下,那种利刃透体而入的感受异常真实,但转眼间,服鸩毒的绞痛又覆盖了原先的痛楚。
池仪骤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天空。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带着一种温暖的明亮,周围的宫墙,屋瓦,石砖,花草,行人……所有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清晰。
池仪到天子寝殿外时,温晏然本人居然已经起来了有一段时间。
“阿仪也来迟了。”
池仪注意到皇帝话中的那个“也”字,上来请罪:“萑苇宫中人行事失措……”
知道此地大量人员睡过头真实原因的温晏然微微摇头,道:“毕竟是出门在外。”又笑,“阿仪昨夜休息得如何?”
池仪微微一顿,道:“赶了一日路,略有些梦寐不安。”
大周人很信玄学,许多人一块做梦的话,会喊专业人士过来帮着解析一下。
温晏然:“朕已经请国师派人来做一次傩祓,你再让太医署派个人过来,烧一些艾草熏屋子。”
池仪应声称是。
温晏然微微一笑,拣了数封奏折过来批阅。
虽然知道皇帝一向勤政,但刚起身就看奏折的行为,还是让身边近侍忍不住心生感慨。
池仪也算西雍宫的人,一位内侍告诉她:“今日陛下早起时说,今后要用心理政。”
“……”
池仪都不自觉地沉默了一下——原来在皇帝的标准里,以前不算用心理政吗?
他们并不知道,温晏然有一个工作上的习惯,如果旁人能说服她,某项任务的确是她的分内事务的话,哪怕那项任务既繁琐又困难,温晏然也就认了。
在温晏然看来,她能把评论区的反话误解得那么彻底,还是因为对这个时代缺乏足够的了解。
温晏然笑:“朕如今越发觉得自己所知有限,还是得用心学习,省得再闹出笑话。”
皇帝批阅奏折的同时,池仪也在安排本地乡中的老者前来萑苇宫,让天子能亲自询问一番建州的风土人情。
*
虽然也在建州,而且离京城不远,因为修建流波渠跟运河的事情,不少外地人也定居于此,难免有些监管不周的地方,一位市监成员特地过来向池仪禀报乡中情况。
池仪听到下属汇报,神色微凝,旋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受大周恩德者多,但怨愤朝廷之人也不少,尤其是经历了那么多代昏君后,天下间不知多少人因为朝廷的暴政而家破人亡,当今天子固然贤德,但登基时间还是太短,还差几个月才满七年,所以依旧有人怨愤不平。
有人打算趁着皇帝召见乡中长者的机会,混入其中行刺。
行刺皇帝的成功率自然不高,但哪怕无法成功,仅仅是有人不计生死也要对温晏然动手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制造一定的负面影响。
然而这个计划还未实施,就被从中截断。
“那个阻拦之人,是原禁军中的一位校尉。”
池仪的记性很好,当即问道:“此人是不是姓章?”
下属面露钦佩之色:“正如常侍所言。”
池仪:“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下属:“此人已经离开,他身手了得,寻常禁军阻拦不住。”
池仪本来疑心那个年轻人想借此机会,重获皇帝信任,听到这里才慢慢确定,对方是真的只想帮着解决掉此次刺杀之事而已。
章姓年轻人留了几句话,他如此行事,并非是遗忘了玄阳上师对自己的恩情,也不是打算效忠大周皇帝,而是因为当今天子委实勤政爱民,是个一等一的好皇帝,如果她遭到刺杀,那天下百姓便会重新陷入战火当中。
说上面那段话时,那些刺客还剩最后一口气,可惜伤势严重,无法出声反驳——都已经口口声声勤政爱民好皇帝,而且还沿途跟随天子仪仗帮着在暗中扫尾,这还不算是立志效忠呢,还是说在对方的观点里,不管再怎么为了皇帝着想,但只要没有拿编制,就不算真的跳槽?
温晏然没有因为有人意图刺杀的小插曲而取消接见当地乡中长者的计划,她久居深宫,实在是很需要跟外面的百姓多加交流,哪怕这种会面自有一套章程,很容易出现形式大于内容的问题,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细细问过本地老人当地粮食产量,税赋轻重,又给所有过来的人都赐下一些钱帛后,才让内侍们把那些老人送回家中。
由于天子在萑苇宫逗留的时间比计划的更长,而运河那边的龙舟已经做好了开船的准备,袁太傅受同僚托付,便过来探寻了一下皇帝的意思。
单以年龄论,温晏然比袁言时的孙女更小,然而当朝太傅在面对这位年轻君主上奏的时候,常常有头皮发紧的感觉。
温晏然笑:“太傅不必着急,朕最迟后日便会动身。”看一眼袁言时的神色,又道,“太傅可还有事?”
袁言时确有欲言之事,只是有些踌躇,不过皇帝既然已经主动询问,他也就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