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做的。”阿喜微笑道,“一步一步来就是。十几年前,谁又能想得到,今日你我会坐在这里议论这样的话题?你要做的第一步,不过是放任这些话题,让它自行发展。”
意识到了不平等,这就是一粒种子,只要有合适的环境,迟早就能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成长成参天大树。
到那一天,这件事自然就能做了。
袁嘉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觉得似乎确实如此。其实这大概也是她自己直觉的想法,只是不像阿喜说得那么明白。而话说到这里,该怎么做也是一目了然。
但她心里还有一层疑虑,“可是这样一来,母后就会一直处在舆论的漩涡之中。这件事本来就有不少人反对,再有这样的舆论,难免会让人觉得乱了纲常lun理。”
“这件事有很多人反对吗?”阿喜反问。
袁嘉微微一怔。
“没说出来的反对,就不算是反对。”阿喜笃定地道,“你想报纸为什么纠缠的都是这些细枝末节?无非是不敢直白地说出‘反对’二字而已。这已是一种示弱了,咱们又何必与他计较?”
也是,这些年来,创办报纸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中不乏世家大族,高官显贵在背后支持的,本来也是想让这些报纸成为他们的喉舌。
如今“喉舌”也不过只能挑挑这种小毛病,反而证明母后的行事是大势所趋。
见她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阿喜又笑道,“再说,你也把陛下想得太脆弱了。一个人只要做事,质疑和非议都是不可避免的。何曾见陛下因此而迟疑过?不如说,正因为那么多人都认为这种事是乱了纲常lun理,所以才一定要做。”
什么是纲常lun理?
是束缚在他们身上一层又一层的枷锁,让人愚钝、蒙昧、死气沉沉,只能在划下来的范围内行动。
不考虑事实和现状,一味地因循教条,这种东西,早就应该被打破了。
陛下治国,从来不是依循纲常。不过现在看来,很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第099章 女皇
事实证明, 阿喜是对的。
无论暗地里怎么想,但是没有人站出来公开反对。而那些议论的热度,也始终只维持在报纸上, 朝廷这边则是一直保持沉默。
随着这个消息越传越广,支持的声浪也越来越大。
贺星回在民间的影响力,已经深入了每一个角落里,老人们对比着二十年前的日子和现在,孩童和年轻人们细数着这些年来出现的新鲜事物, 没有谁能不喜欢她,不崇敬她。
世家所谓的“人望”一直只集中在内部, 并没有重视过这些普通人的想法, 也不知道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会如此强大, 街头巷尾、村前屋后,人人都在议论,人人都在支持。
甚至让人恍惚地生出一种“天命所归”之感。
开明十五年的最后三个月,就在这种表面平静、暗里微澜的情况下过去了。
最终,朝臣们也没有商议出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方案, 来反对这对至尊夫妻。而在这段时间里, 礼部也已经将禅位大典的每一处礼节和流程都整理了出来,确保每一处都有来历,然后才上呈御览。
陆裳是在十二月底才匆匆赶回烨京的。
她的任期还没到,这次是专门为了禅位的事回来的。这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她自然想亲眼看到,亲身经历。
事实上, 暗地里请假的、找理由回京的官员并不少。特别是开明以来入朝的那些年轻官员们, 谁都不愿意错过这个贺星回人生中最荣耀的、千载难逢的时刻。
至于涌入京城, 想要凑这份热闹的商人、百姓和世族寒门的读书人, 更是不知凡几。
烨京城内外的客栈和旅店都住满了,比士子们赶考的时候还要热闹。——或者说,这热闹中的很大一部分,本来就是各地赶考的士子凑出来的。今年虽然有这么一件大事,却并不影响春闱的安排。反正都是要上京赶考,他们自然不介意提前一两个月赶来。
远远地看到烨京城高大的城墙,车夫舒了一口气,转头道,“家主,已经能看见烨京城了。”
虽然陆裳早就在安排各种事务,腾出假期,但时间还是很紧迫的,所以他们这一路紧赶慢赶,就怕错过了。幸而这两年来,大部分的国道都被修整得差不多了,这一路畅通无阻,只花了从前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
陆裳虽然算计着时间,知道不会迟,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掀起车壁的帘子,往外望去。
如今的烨京城人烟稠密,远远地就能看清那种热闹。陆裳看了一会儿,确定城郭的规模又比自己走的时候扩大了一些。
远观只令人感慨,身处其中,才能真正领会到那份热闹。
马车驶到城门口,又一次停了下来,因为这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家主,可要我上前通禀一声?”车夫问。
城门口虽然不准插队,但官员们只要通报了身份,就可以直接入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