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钱望和大儿子钱沐,小儿子钱明正在议事。几人神情都极是肃穆,钱家人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盘子,嘴巴子都像到了骨头里。
兼之偶尔一样的神色动作,微微皱着眉头,扬唇一笑,亦或是耸耸鼻尖,更是让人惊讶这家人真是像了个十成十,似乎都共用了同一副皮囊。
此刻,钱望捏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喜怒难辨,只是握着信封的手微微发力,指尖有些泛白,纸笺上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凹印和些许的裂纹,使原本平整的纸张看似有些支离破碎。
此时门缝里吹进一缕微风,信纸颤抖了几下,轻飘飘的落在了桌案上,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苟延残喘。
同样微微颤抖的还有钱望的手,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不住地瑟瑟发抖。
钱沐发现自己的父亲此时没有了往日的儒雅风范,他倒是显出了一些老迈。
原本不怎么显眼的苍苍白发与脸上的沟壑纵横,此刻竟然如此刺眼,仿佛依稀之间,父亲就苍老伛偻了,钱沐的心揪了一下,他的父亲撑起了一片家业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疲累了。
只盼着“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钱沐的心中一阵跌宕,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脸上的神情更加恭肃了,背也微微弯了下去。
钱望倒是不知自己大儿子心中的千肠百转,只是看了信的心凉了半截。
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凉的骨头缝儿都在哆嗦,脸色也是青了又青白了又白,就像是上元节的走马灯,色彩变换,滑稽又可笑。
信是早上被送到了门房的,也不知送信人是谁,只是偷偷塞了进来,纸上写着首辅亲启,于是被送到了钱望的书房。
钱望乍看之下大吃一惊,但他并不尽信。直到派出去的小厮传回消息,他才知道自己被愚弄了。
他捡起信扔给一边的大儿子钱沐,绷着脸皮子道:“你好好看看,看看你的亲外甥做的好事!”
大儿子钱沐唯唯诺诺地展开信纸,看完之后也是皱起了眉头,迟疑地道:“礼云他..父亲,不会吧..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怎么会投靠豫亲王,豫亲王此人诡谲难测,心机深重,实非明主啊。”
“他有什么不敢的,这个小畜生,怕是被痰迷了心窍。”钱望小儿子钱明接过信纸,看后说道:“两面三刀的家伙,享着钱府的荫蔽,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看赵礼云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把我们当猴耍吗。”
钱沐见钱明说得不像话,刚想出声斥责。但看见父亲没有说话,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咽回了肚里。
早朝后,臣子们跪拜后自殿中鱼贯而出,走来一个内监停在赵礼云身前,拔高了嗓音,声音又尖又细,似乎要戳破人的耳膜:“赵大人,皇上御书房有请。”
众人看着赵礼云走进御书房,神色不一,具是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打着肚皮心思。
走出了神武门,户部侍郎笑眯眯地道:“郎中令少年有为,不光平了暴乱,一回来就得皇上青眼,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首辅后继有人了。”
看着户部侍郎不冷不热的笑脸,钱望心中恨不得甩个脸子,但面上却是笑得和气:“哪里哪里,皇上提拔我们是臣子的福气,礼云还是年轻气盛了一些,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几日后赵府之中,赵月珠午睡刚醒,朦朦胧胧地换好衣服,还在点着头瞌睡中,突然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人,拉过赵月珠的手臂就往外扯,全然不顾赵月珠愿不愿意。
“赵礼羽,你干什么,你莫不是疯魔了不成?!”赵月珠不满地说道。
“有人要见你。”赵礼羽头也不回的说道,脚步更是一下都不停。
赵月珠就被他半拖半拉地带到了清风亭,赵月珠堪堪站稳,还来不及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这一路奔袭而来,头上的发髻也散乱了,不少青丝顺垂在肩头,碧玉簪欲堕未堕,斜斜插在发梢,怎一个乱字了得。
只见亭中已然有一人在赏景品茶,衣袂翻飞,仙姿佚貌,翩然出尘,如此神仙般的人物,让周围之人都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是刘渊无疑。
只见他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捏着一盏白玉杯,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白玉杯更加莹润,还是他的手指更加白皙。
看见赵月珠被拖曳而来的狼狈样子,刘渊口角含笑,更加显得丰神如玉,俊逸无双。
赵礼羽松开赵月珠的手,见她没有站稳,伸手扶了一把,继而拍了拍衣摆,转头笑嘻嘻地对着刘渊说道:“人我可给你带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要忘了。”
刘渊微微侧首,面上带了几分狡黠之色,嘴角的笑意明媚动人,比之三月的春花还要艳丽:“赵兄放心,你我之约我必然记在心上,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礼羽对着赵月珠正色道:“你们说话,我就在一边,如果这小子图谋不轨,你喊我就是。”
刘渊笑着摇了摇头,一副很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