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曾言的民心所愿,落在了天下的每一处。
魏军得胜回朝,获封帝王赏赐后,终能解甲归田,那场春雪下,沈婉也将要归家。 ??
第56章 尾声:春雪赋
魏元年三月, 文帝论功行赏,沈忠获封车骑将军, 长子沈拓获封镇东将军,赏千金赐良田,小女沈婉虽难封官爵,文帝仍允许她出入宫门,进书阁修书,魏国上下皆要尊崇先王之令,以诸侯之礼相待。
竹林四友位至四公,无官职可升,沈意封岁亭侯,陆行封昌平侯, 温时书被先帝封为山阳君, 牧衡已为山亭侯,文帝欲封两人为异姓王,却被两人婉拒。
封赏的这日,平玄下了场春雪, 宫道间被银白覆盖,沈婉掸去雪沫,正撑伞往外走去。
不远处林纤一路小跑, 忙拦住了她。
“女郎, 今日不必再等亭侯, 两位将军让奴传话, 他们在止车门等你一同归家。”
沈婉抬头, 握着伞柄的手一怔。
这句话, 曾几何时是她在梦里都会期盼的, 天下太平后, 能同父兄归家,不再因战争分离。
然而此刻她却红了眼睛。
“陛下赏了亭侯什么?”
林纤俯身回道:“陛下欲封亭侯为王,但亭侯以功绩不足婉拒,据说亭侯没要任何封赏,只求了一道没有宣读的圣旨,无人知晓其旨。”
没有宣读的圣旨,那就不成诏令。
沈婉想着,抬步往阶下踏去,忽问:“那他在何处?”
林纤抬眼忙瞥了她一眼,斟酌道:“女郎是想问亭侯会不会相送?”
“嗯。”
“陛下留他在太极殿,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林纤说完,刚想开口劝慰,她却已经走远,风雪中只留下一句话。
“好,我知道了。”
书阁至太极殿的路,沈婉不知经过多少回,唯有这次让她觉得万般艰难。
她站在百阶之下,静望恢宏的宫殿,深吸了口寒气,抬步往太极殿前走去,每行一阶,就有官员对她行礼。
沈婉头次来到这里,还是因刘期传唤,那时朝中百官皆言她祸水,无人敬她。唯有一人敬她风骨,不想她受辱,拂袍跪于殿前,才换来今日百官尊敬。
急雪纷纷下,沈婉收起油伞,在同样的地方俯身而跪。
“婉,叩谢亭侯之恩。”
长阶下,牧仲再次拄杖前来,望着她身影叹了口气。
他亲为沈婉撑伞,轻道:“雪大,你也要当心身子。不必等他,我已同你父兄说好,你今日先和我归家收拾行囊。”
沈婉闻声,忙起身接过油伞搀扶他,“明公①怎来了?”
牧仲笑而不语,拍了拍她手,两人并肩下阶,往止车门方向前行。
“有时我会觉得,你与吾儿甚像。”
沈婉一时没能明白其意,“婉不敢与亭侯相比。”
“吾儿曾用修竹赞你风骨,但你在江陵城前,已为浮雪,你们怎能不像。”
牧仲说到此处,问她:“你猜那道圣旨,他所求何事?”
沈婉闻言,攥着伞柄的手逐渐泛白。
牧仲忽顿脚步,“是不知,不敢想?还是爱不能言?”
一席话,落入沈婉耳中,震得她肺腑生疼。
“好孩子,等他回来去见他。有时你也不能太像他,否则这平玄风雪,会伤你们两人的心。”
牧仲没再逼问,拄杖俯身道:“雪臣如此有我之责,但他……不能无你。”
沈婉忙回礼,哽咽道:“明公勿要这样言……我从未,从未想过离开他。”
*
牧衡从宫中出来时,夹道两侧落梅叠乱,七香车旁再不见熟悉身影,唯有奴仆等候。
他静默地站了许久,风雪袭乱人心弦,牧衡阖目感受着春寒,最后寥寥一笑,才拿着圣旨往前走去。
温时书见此,开口唤他:“雪臣……这道旨意,是全你们私情,还是用来慰藉你心?”
牧衡低眸停步,直至雪满黼裘,才道:“我曾在江陵,全过那抹私情,时至今日,已不敢妄求……”
他想过与她相守,用此生的功绩求了道不会宣读的圣旨,其上旨意仅为娶她。
但他咳疾未愈,天道不肯告知性命几何,不能为这份私情误她一生。
所以在挚友问他时,能坦然的承认。
“我此生不负天下,不负黎民,又怎能负她。所以圣旨不会宣读,如你所言慰藉自身。”
“那你不会生悔?”
牧衡阖目良久,负在身后的手不断发颤。末了,在风雪中落下一滴泪。
“可我仍有庆幸……”
庆幸着,求有这道圣旨后,哪怕不能与她相守,也能独守自身自心,此生永不会负她。
时值亥时,牧家各处灯火渐息,唯有一室明亮。
牧衡坐在棋盘旁,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