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两人相视良久,沈婉却淡然一笑。
“我想在亭侯身侧。”
她不想走,也不欲走。
“沈婉……”
“我信亭侯定能救万民。”她说到此处,话中已近哽咽,“救万民,亦是自救。能攻下前秦,天下太平指日可待。有些心愿,也会更近些,所以想留下亲自守护。”
沈婉仰头,将泪忍下,笑道:“雨大了,先去衙署吧。”
雨幕下,牧衡握着六星的手微抖,克制着自身情绪,往衙署走去。
衙署距离此处还剩数丈,没多远的路,他却觉得艰难万分。
每行一步,心口那把钝刀都要深入一分。
身后人默然地跟着,终在檐下无人处牵住他的手。
“亭侯……”
留在安宁县救万民,她不悔。但心中某些情绪,也是明晰的。
她曾无数次期盼,卦象之言是假的,可雨声渐大,摧毁着她的心。
浮雪会化为甘露庇护每个人,她不能在落下福泽前,妄想独占。
最后,似认命般松了手。
“沈婉。”
“嗯?”
牧衡转身望她,拿出白帕替她擦拭雨水。
抚上脸颊的那刻,他的手都在发颤,却迟迟难以移开。
沈婉垂眸,不敢让他触碰,怕心生贪念,可握他手腕的霎时,就忍不住眷恋着这份温暖。
“亭侯……”
她眼眶泛红,却不敢抬头望他,生怕泪落。
牧衡轻抚她脸庞,轻道:“别哭……无论是民,还是你,我都会竭力守护。”
第34章 ??苦海水
壬辰年芒种刚过, 安宁县终于雨歇。
前秦军队曾派兵攻来几次,城中虽能坚守, 但城外田地总被战马踩踏,连月来雨水骤多,使得小麦几乎颗粒无收。
魏军还有后方供给,暂不用担忧粮草多寡,百姓们却苦不堪言,城中已无余粮,只得不顾泥泞,想从毁坏的田地间,再寻些能食的麦子。
衙署里,牧衡坐于案前, 看着手中军报, 眉头深锁。
县令本想寻求魏军援助,见他模样,继而无措不敢言。
军情紧急,恐前秦掘堤, 牧衡不得不让将士日夜防范,百姓又惧怕魏军,诸多缘由下, 魏军就没有过多干涉县中事宜。因此与县令也极少交谈, 两人皆不熟稔对方性情。
牧衡久不闻其语, 抬头将手中军报放下, 对堂中人道:“可是县中发生要事?”
县令踟蹰片刻道:“是。”
“即为要事, 为何不言?”
“吾实在惶恐……不知能不能言。”县令说到此处, 忙扶袍而跪, “事关民生, 但前秦未灭,城中皆不是魏民,吾不敢妄求,犹豫万分……”
牧衡听到“民生”二字,便打断了他的话。
“事关民生,百无禁忌,即刻畅言。”
县令一怔,抬首见牧衡望来,忙正色道:“小麦无收,城中无余粮,百姓遭受饥荒之苦,所以想来恳求亭侯,能否援助百姓一二?”
他说完,俯身磕头,叹息不止。
两国交战,安宁县虽被魏军攻下,但城中百姓危急,魏军不一定会助。他心中深知,田间小麦无收,错不在魏军,而是前秦军队几番踩踏幼苗,还有连绵不断的雨水,终酿成此祸。
本不能奢求魏军援助,如今城中无粮,实在别无他法。
他看着地上纹路,也怕牧衡会拒,但为万民,甘愿一再跪拜。
“你先起来。”牧衡抬手,唤军中将领来前,问道:“军中粮草,还能供几日?”
将领见县令在此,有些犹豫难言。
前秦还未攻下,军政要事需多加堤防当地官员,以防有不臣之心,做内应告知前秦要事。
牧衡知他忧虑,平声道:“无碍,不用避。”
将领回道:“只能再供半月,近日前秦军队频繁出没,后方难以再次供给。”
半月的粮草,恰好能撑到夏至,于魏军而言足够,却无余粮援助百姓。
牧衡沉默须臾,垂眸吩咐道:“即日起缩减军中用度,派人分拨一半粮食给城中百姓,剩下的再另想他法。”
“亭侯!这……”
将领欲劝,被牧衡出言打断。
“不必多言,听令行事即可。”
一席话说完,将领拱手叹息,只得转身离去。
县令闻言怔愣,良久才反应过来,再次跪地长拜。
“我替百姓,谢亭侯大恩。”
牧衡之言,与他设想全然不同。
多年来,前秦历经多次战火,从未有人重视过民生,安宁县内,也不是头次饥荒。他本想一试,却不料牧衡毫无私心,不掩军政,为民分拨重要粮草。
牧衡整理好案上军报,起身走到他面前。
“不必言谢,若无此战,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