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牧衡看到那句“破军化禄”时,沉默了很久,最后却化为一笑。
笑里,有苦涩有欣慰。
她将星象变化学得很好,若今日他在中军,也会这样说。
沈婉了解他、信任他,所以敢在中军畅言,可她这样做后,却不来见他。
“将它烧了吧。”
医者接过纸张,并未多想,毕竟这是中军机密,看过即焚。
随着纸张化为灰烬,牧衡阖眼轻叹。
辗转心口的话,早在昨日尽数吞回,但扪心自问,他并不能十分坦荡地面对沈婉。
或许见到她时,还会觉得酸楚,两人会长久的沉默。
与此同时,心里又清楚地明白,他很想见她。
沈婉立在帐外已有半个时辰,鼻间微烫的气息不断呼出。
见到医者出来后,她才仓皇立到一侧。
“亭侯可有好转?”
医者脚步一顿,望她道:“女郎何不进去呢?”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思索良久,才道:“待会儿就进去,只是忽然想问问。”
医者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叹道:“自苦使心病难医,非我可医啊……”
他说完,默然地离开,沈婉沉默后,却挑帘而入。
进去的霎时,她就觉得鼻子发酸,还是极力忍下这股情绪。
“亭侯可好些?”
话音落下,却无人回应她。她走近,才发觉他已经睡着了。
沈婉跪坐在塌旁,替他轻掖被角,忆起的却是昨日的天府星。
天府星代表他,能在春日北地看得真切,足以证明咳疾已在好转,让她深忧得以放下。
但医者所言,同时又戳着她心。
她想了许久,自语道:“亭侯将我生辰推算出来,怎不告诉我呢。”
“是我忘了。”牧衡睁眼,缓声道:“冬月初六,寅时。”
沈婉一怔,不知他是醒着的。
“还真是冬月的,只是父兄记不清具体日子,等打胜前秦,他们得空了,我再和他们说。”
牧衡起身,垂眸望着她。
“缘何这样信我?”
这句话,沈婉一时分辨不清,他问的到底是生辰,还是中军之言。
她斟酌片刻,却道:“我是民,亭侯为我推算生辰,为补偿宴席;中军言,曾出自亭侯口中,那时你为救一城百姓,也曾求过黄将军信任。这些婉皆看在眼里,所以深信不疑。”
牧衡闻言,笑道:“你在中军之言,也为万民。”
“是。”
“既然如此,又何必躲着我。”
心事被一语道破,让沈婉不知如何应对。
牧衡没有继续逼问,望她良久,忽道:“沈婉,不要避我。”
同样的话,他曾说过多次,唯有这次,是不能言明的缘由。
在她进来前,牧衡在心间想了千百次该如何面对,直到看到她的霎时,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只是,想见到她。
第32章 ??苦海水
当夜戌亥之交, 营外几十里高坡,埋伏着数万士兵。
玄甲黄土, 在这片月光下,竟折射出几分诡异的红来。
将士们无人敢动,皆在等前秦攻来。
此仗若胜,不仅士气大振,也足以打消前秦袭营的念头,能按温时书计策再探虚实,因此伏兵不敢松懈。
营中将士则故意装作散漫之态,仿佛骄兵得胜后的无畏。
倘若前秦真有将魏军阻隔在上郡外的心,探马见到此景,今夜必攻。
万事俱备下, 仍有人忧虑深重。
帐中两人对坐, 棋盘上白子已近收官,执棋的人却无再落的心思。
温时书将棋子放回,端起杯盏,尽数饮下。
“雪臣棋艺, 要比在竹林时进步甚多。”
牧衡怎会不明他所想,缓声道:“是鹤行无心与人对弈,心中还有忧虑?”
“是。”
温时书将杯盏搁下, 抬首看他。
“今日得胜, 可再探其虚实。敌军人少, 攻取上郡也需半月;人多, 担忧的不再是时日, 而是我军……会败否?二十万魏军, 自从平玄誓师, 扩充甚多, 大多士兵都不曾经过严苛的练兵。能一路得胜,计谋、民心、人数皆有缘由,面对前秦强军政策下,恐怕不能敌也。昨日中军被袭后,我曾问过之行,前军将士只顾列阵,回旋杀敌毫无英勇可言,慌乱不堪,才会导致伤亡惨重。”
牧衡替他斟水,遂道:“所以鹤行白日在中军,不敢提及此事,怕动摇军心?”
温时书点头,“正是,王上头疾愈发严重,不敢让他担忧。军心自昨日就已涣散,只敢用计,先行稳固军心,至于攻取上郡,胜机待看。”
他不必再言,牧衡已明白其忧。
攻城并非易事,何况上郡城池乃十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