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衡垂眸,叹道:“魏国,当引以为戒,我自为表率。”
“心怀高远,本无碍俗尘,不该固步自封。”
牧衡抬步往太极殿前走去,风雪汹汹,他却拂袍而跪。
他跪,百阶众官也需跪。
宦官欲扶,却被他制止。
“殿中女郎,为民,也在传言中。魏代交战前,她不顾生死,为民愿奋不顾身,如今却因此蒙受冤屈,我当为她跪,使她不受责难。”
士族与民有极大的地位差距,上到政治,下至土地,皆以士族为重。
从未有人因民而跪。
牧衡贵为诸侯,乃百官之首,这一跪,虽为沈婉安危,却等同于承认民权,打破了自前朝士族为尊的言论。
他望向宦官道:“你替我传话,就说牧家求一诏令。牧家土地,今后将由人口划分,其余土地皆归朝廷,日后划分给百姓,泽山封地也如此,我在平玄多出五亩薄田,还请王上赐予殿中女郎。”
宦官怔愣良久,颤抖道:“奴,这就去。”
牧衡所言,百官闻之宛如惊雷。
土地归为国有,直接分化了士族权力。牧家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士族,百官瘫坐在地,良久不敢再言。
长阶下,有一老者拄杖前来。
老者着人为牧衡撑伞,站在他身侧道:“你要当心身子。”
牧衡闻声就知谁来,笑问:“阿父不怪我吗?从未商议,将牧家土地尽数让出。”
牧仲微叹,与他同跪。
“自将家业交你手中,便算到今日。土地本该归国,由百姓耕种,才能发展社稷。在我等手中,不过是敛财之物,将贪欲淋漓而现。”
“吾儿做得很好,懂得民为贵,方能得天下安稳。”
“全仗阿父教诲。”倒是牧衡忘了,他的事情怎能瞒过阿父。
急雪纷纷,牧仲慨叹万千,目光扫至他身。
“你虽为民生所需,今日一跪,心中可因女郎存有私情?”
牧衡没有作答,本有千百种话语解释,却无从开口。
没有沈婉,他不会懂得民为贵真正含义,也不会全然了解民生。
阿父曾教诲他,不得将私情与国事混为一谈,他一度恪守成规。
唯有今日,他不觉得有错。
牧衡望着太极殿,想到那日她的回答。
大义私情,各有各的缘由,都让她难以抛下不做。
那时他未将私情看得太重,不懂她所言,如今心中寒月却守得云开。
“无论如何,我都不愿让她蒙受流言之苦,甘心而跪。”
牧仲一怔,问:“事关风月?”
“从未,我敬她一身风骨,不想她受辱。”
见他坦荡,牧仲没有再问。
大雪渐停,太极殿解下防备,女郎踏出殿门,目光所致,皆白覆玄色。
沈婉走至牧衡身前,望他笑意,眼眶骤红,默然跪在他身后。
众人不知君民所言,皆以为她因传言受责,闻宦官之言,让她在大殿中颤抖不止。
原来有人为她而跪。
直至宦官宣读诏令,众人才陆续得以起身。
沈婉手捧良田诏书,未等张口,就听他言。
“怕吗?”
“不怕。王上仁德,不曾为难我。”沈婉话音稍顿,问道:“亭侯何故为我这般……”
女郎眼中氤氲欲落,含有千言万语,牧衡却抚上六星,没有再看她。
“回吧。”
行至止车门,牧仲却倏地停步,望向女郎。
沈婉不知何故,行礼等言。
牧仲观她良久,才道:“他敬你一身风骨,不想你受辱。”
沈婉一怔,望向七香车,风中传来他轻咳声声。
她几欲哽咽,俯身而跪,叩谢他恩。
他为民谋,她心中明白,却知他贵为诸侯,其实不用跪,也有万千方法达成目的。
唯独不曾想,是此般缘由。
第13章 梅香落
咳声渐息,夹道两侧落梅如雪,凌乱叠杂,冷香阵阵。
牧仲车辇渐行渐远。
七香车上,郎君挑帐而观,女郎知礼叩谢,他颔首作为回应。
直至寒风骤起,吹梅落于腕间,使得沈婉脊背僵直。
“沈婉!”
厉声传于耳中,惊醒了她。
“在,亭侯。”
“上来,同我去个地方。”
沈婉压下心中惊慌,与他同坐车辇,冷香却顺隙而入。
牧衡侧目,观她肩头微颤,气息紊乱,问道:“为何会怕寒梅?”
“我知你性情沉稳,却不止一次如此。”
她闻声微怔,摇头不语。
牧衡却从袖中拿出一物,沈婉识得,那是她刺杀凶兽的银簪。
旧事倏地涌上心头,她望着银簪,竟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