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恙微顿了:“这个,”他指着塑料袋,说了声,“谢谢。”
许知恙耳尖不争气红了红,摇头,很小声和他说不用客气,她盯着他的左手多看了几眼,见他好像有别的事要忙,没有多待,点了点头转身朝公交站走去。
陈恙目送着少女上了公交车,这才收回眼。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陈恙愣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摸出来按了接听。
“陈恙,你去哪了。”
听筒里传来一道浑厚且深沉的嗓音。
陈恙叫了声爷爷后才回答他的问题:“回来嘉水南湾拿点东西。”
陈老爷子突然拔高声量:“怎么回明城去了,既然回明城,就顺道去医院把你那手处理一下,听见没有。”
陈恙不冷不淡嗯了声,应了声好之后就挂了。
年一过完,日子就像上了发条一样过得飞快,一晃眼正月初八,明中高三开学。
那天许知恙和沈舒迩在甜品店写作业的时候说到高三这么快就要上课。
沈舒迩却叹了口气,缓慢说:“恙恙,我好担心我哥。”
许知恙听见敏感的字眼,心头猛地一怔,英语单词写到一半,骤然停了笔,朝她看去:“怎么了。”
沈舒迩用笔帽戳了戳脸颊,四处张望了下,凑近,低声和她说:“我哥家里出了点事,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学校。”
出事了。
许知恙倏的想起初二那天在路上碰见他的时候,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整个人变得很寡淡,冷漠。
原本清瘦的身形又瘦了一圈。
漆黑的瞳仁里深沉Yin郁得有些可怕,就好像压抑着什么事,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她当时觉得陈恙可能有什么事,但是却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听沈舒迩说,除夕那天陈恙的父母从南城回来,在高速路上两人起了争执,他妈妈情绪激动开了车门从车上跳下来,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陈恙和他爸爸大吵了一架,估计他的手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
具体出了什么事,沈舒迩也没有细说,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许知恙不好过问,但是大概能猜到。
这件事对陈恙的打击肯定很大。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颓不振。
晚上九点。
陈恙抵达南城市区的家,他开门进去,猛地一抬头就和正要出门的陈明威打了个照面。
陈恙当作没看见,低头换鞋。
即将略过他上楼的时候,陈明威叫住了陈恙:“站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了。”
陈恙踏上楼梯的动作一顿,眸底的Yin鸷一闪而过,随即冷笑出声:“那倒真没有。”
“你!”陈明威被他的态度一激,神色由平淡转为满脸通红,一身规整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急得跳脚的样子显得格外滑稽。
陈明威指着他:“你在明城那段时间,你妈没教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吗,啊?”
陈明威年纪不大,四十出头就已经在商界站稳脚跟,是圈子里人人奉承的老总,即便是这样,在面对自己那个混不吝儿子时还是不免被压上一头。
陈恙眉梢轻挑,勾着唇,笑得很讽刺:“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我妈死了,我是个没人教的坏种,您满意了吗,陈总。”
一番话说得陈明威哑口无言,除了指着他干瞪眼,唯有脖子上暴涨的青筋昭示着他此刻的愠怒。
“怎么和你爸说话的!别忘了你现在所有,都是我给你的,你要认清事实。”
陈明威怒斥。
陈恙后退了一步,站在台阶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他一眼,觉得很无稽地笑了:“你记错了,我所拥有的都是我妈给的,不是你。”
“你的东西都给了外面的人,”陈恙唇角的弧度慢慢拉平,他眸色微暗,眼底是罕见的冷戾,继而补充,“不论他们拥有再多,都进不了这个家门,你才要认清这个事实,爸爸。”
爸爸两字被特地咬重。
语气轻蔑,嘲讽意味十足。
他没再理陈明威那副专门教训下属,高高在上的嘴脸,上了三楼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隔绝了楼下玻璃碎裂的声音。
陈恙随手将黑色的冲锋衣脱完扔在脏衣篓,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猛地掬着一捧冷水往脸上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水龙头哗哗啦啦的水声。
他脑海里快速略过那一幕,画面定格在那个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孩身上,眼底平淡的神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黑。
他垂着眼,眼睫上挂着水珠,保持着双手撑在洗手池的姿势,好半晌,他才抬手关了水龙头,缓慢直起身。
他随意地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视线由洗手池转向脏衣篓。
陈恙拎起那件外套,从兜里翻出两盒感冒药,唇角轻勾了勾,自嘲地低嗤一声。
他随意将东西收在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