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知道了季寒或许不是人,或许寒山三年只是他一时的玩心而起,或许那个“请盐五年,重反寒山”只是一句随笔而就的承诺。
但是,沈约很骄傲,骄傲到会对这些虚幻缥缈的东西破碎之后都假装毫不在意。
沈约觉得,他该回落京了。
“太好了!”山上幸存的寒山村民蜂拥地跑出已经尽褪洪水的坡上,甚至有年迈的老人亲吻着热爱着的土地。
“朝廷拨了又一波人来了,听说带了好多的粮食!”村民欢呼着,笑得不见牙眼。就好像经历方才那滔天洪水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百姓真是蠢。沈约想。
季寒走出来,看着这一群村民,沈约就在他旁边,看季寒眼里也有笑意。
“怎么了?”季寒温和问道。
沈约道:“没甚么,只是想到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吗?”季寒问。“真好。我就没有什么朋友。”
沈约笑道:“没甚么朋友也不算没朋友。再则,朋友,贵Jing不贵多。”
“小孩,”季寒突然笑了,“你真是个小孩。就好像见过你一样。”
沈约的心忽然一跳,他满不在乎笑道:“也许吧。说不定我们前世见过呢哈哈哈哈。”
季寒道:“你的朋友,在京城吗?”
沈约顿了一下,道:“不,他……也是寒山人。”
“寒山人,”季寒重复了几遍,不过又笑了笑,“真好。我就不是寒山人。”
沈约倒是有些意外:“季大哥,你不是寒山人吗?”
季寒道:“如果说在寒山长大就是寒山人,那我就是寒山人。”
“你……”沈约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语气,“季大哥,你原来是京城的官吗?”
季寒闻言,笑了笑:“你想说什么,直接就说吧。”
沈约道:“你是在落京做官吗?”
季寒有些疑惑,但是他还是道:“不是。我在金陵。”
金陵?沈约心中释然了一下,原来如此,难怪他以前从来未曾听说过季寒。
这个季寒,不是落京的季寒,也不是他相处了三年的季寒,而是一个阅历丰富、饱经官场浮沉的季寒。
“等这场大水之后,我就要回落京了。”沈约道。
季寒道:“你是高门子弟么?”
沈约闻言,粲然一笑:“是啊,有名的纨绔呢。”
季寒被那一笑顿了神,心想自己也是三十来年的人竟然还能怎么一刹那的情绪抓住,不由也笑了一笑:“纨绔吗?我看你倒是个小善人。”
沈约闻言愣住了。
季寒道:“可惜,除了你,我这辈子遇到的人,大多数都是不是善人。”
沈约讪讪笑了:“季大哥你要抒情就抒情,不要给我戴善人这个高帽,我就是个纨绔。”
“你这个孩子。”季寒眼里是淡淡的笑,就像是在想着什么。
沈约道:“你在金陵做官,为什么会来寒山这小地方?你就是那个阿婆说的做了预测仪的新任县令吧?”
季寒道:“我的回答无外乎是仕途不遇,难道还有别的回答吗?至于预测仪么,做着玩的。没想过别的。”
沈约哈哈一笑,道:“你不会只是个县令的,我保证。”等沈约回了落京之后,他就去想办法把人捞到落京。
季寒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那笑里,好像只有一种坚韧的自持,没有什么骄傲的情绪。
沈约不明白这个“我知道”意味着什么。
沈约正要说什么,却听的远处一阵浩大的阵仗:“青州巡抚齐大人到!青州按察要使朱大人到!尔等跪拜!”
沈约远远看着两个穿着朱红官服的人缓步走来,都是Jing明的模样。
寒山村民只好依言迎接,只有沈约和季寒没有跪。
沈约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小侯爷,虽然偷溜出来,但是他只要称自己是出来游学的就行。其实还是一句话,因为他傲。
季寒还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季寒双眼拂过了一瞬间的淡漠与狠厉,但只是一瞬,又恢复的平静。
“寒山县令季寒接旨!尔为县令,为一方百姓父母官,然徇私舞弊、暴征民力,忽视寒山堤坝建设,导致巨洪淹没村庄,百姓流离失所,朕心甚恶之,念及尔曾有为先皇做过功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季寒流放漓西,三世之内子孙不得为官。”
“季大首辅不,现在季寒是一阶白身而已,”其中一个人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官员,蔑笑道。“季寒,还不接旨?”
来人笑得很慈爱,是个笑面佛,但是说的话却给季寒判了死刑。
季寒好像什么也没有一样,道:“臣接旨,叩谢圣上。”
沈约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季寒的表情,好像已预测到了这一切的发生。
为什么?
沈约再也忍不住脾气,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