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诚家政公司六分区,位于城东写字楼九层,吸烟室紧挨卫生间设立,在今天的午饭后聚满了职员。
又一人进来,边上的压着嗓音问:“许哥回来了吗?”
“回办公室了,帘子也拉上了。”
“还叫许哥。”有人Yin阳怪气地模仿。“按照规定,要称呼我为许经理。”
附和声与讪笑此起彼伏,前台立娟躲在通风口,掩着口鼻出声:“他以前真挺好,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
“昨天还说你大浓妆不正经。”接话得是策划部穆南,不客气地骂。“肯定脑子撞坏了,靠关系当了个副经理,以前也没看他多敬业,现在开始装逼。”
边说,边警惕从门口路过的人。
“你胡说!”
角落响起一声反驳,蹲在地上的田舒猛然站起,冲到中间叉腰。“许哥比我们来得都早,一直担任副经理,你听谁说他是走关系进来的?”
穆南往后闪,底气不足道:“大家都知道……”眼珠一转,将话题抛给另一人。“海哥,这里面你资历最老,分区刚成立的时候你就在,你说是不是?”
周国海是业务部老油头,手底下有固定客户,算半个管理岗的小领导,猛砸了几口烟蒂才开口。“小许这次经历了生死,可能看透了,毕竟整天笑脸示人怪累心,本性慢慢就出来。”
这些话看似规矩,实则仍旧在指责不是,只有田舒听不出来,还傻呵呵替人辩解。
“我觉得许哥现在也挺好的,以前大家做事拖延,都是许哥出面兜着解决,现在管理制度严格了,娟姐改不了考勤你们就不高兴……”
立娟急忙插话:“哎!我可没那么明目张胆,也就几次而已,都一个公司的,有些事差不多得了。”
众人看出了战线,纷纷不敢乱表态。
田舒年纪小,进公司也最晚,站在中间像个小鹌鹑,被一团烟雾围着,并不怯场。“就因为是一个公司的,才不能什么都靠许哥,现在加班干得活还不是以前堆攒的。”
气氛有点尴尬,吸烟不吸烟的都聚集一起,说白了就为了戳戳是非,没想到混进来个没眼色的。
周国海扭头看身侧。“光川,你们一个学校出来,他以前好像也担任过学生干部?”
前面的人自觉让开,朦胧烟雾跟着散逸,显现出一直静立在门边的邢光川。
副经理许砾和他同窗,毕业后相继被总公司指派到六分区,虽说是上下属关系,却一直相处随意,许砾为人亲和,对众职员并无过多管束,对邢光川更是照顾有加。
从两个月前开始,一切发生了改变,大到方案计划重制,小到严格考勤,许砾一改平日松散作风,将六分区上下进行了全方面整顿。
紧绷的工作状态和连日来的加班,所有职员怨声连连。
而相比别人,许砾对邢光川尤其苛刻,他的境地几乎接近于“职场霸凌”,在工作中被责骂已是日常,给他安排加班,布置额外事务,哪怕不经意擦肩而过,也免不了许砾一番训斥贬责。
众人的目光集中而来,邢光川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有些腼腆地说:“还好,和现在差不多。”
周国海问他,无疑是将话头从自己身上转移,更在将是非激化。
邢光川曾经最受许砾待见,由他来批判上司的职权再合适不过,奈何他头脑木讷,被欺压这么久不仅没有落差感,还整天跟在许砾屁股后面找骂。
周国海发了烟,邢光川客客气气接过,绕在手里把玩,对着人群提了点声音。“我听说总公司要派人来考核,难免要重视紧张。”
往年从未有过考核,总公司忽然搞这一出,绝对是收到什么负面风声,到时候真来突击考量,六分区所有人不会有好日子过。
有人跟着话题走。“是啊,之前就说来,最近怎么又没动静了?”
“八成因为许哥出车祸才延后,再给时间整改。”
“听说到年底了,也算……沾了许哥的光?”
“好像有晋升可能,连吴经理都不敢摸鱼,这一共十几号人,只管个屁大点的分区,要是能调离是该拿出态度。”
七嘴八舌的议论不结束,吸着二手烟越说越上劲。
邢光川默默退出,先去卫生间扔掉了烟,洗手时镜片溅到了水滴,他摘掉擦拭,露出一双瞳色偏浅的眼眸,聚焦正常,蕴藏着锋利寒光。
田舒辩驳得没错,以前的六分区虽然没扯总公司后腿,却也没做出成绩,缺乏管束,所有职员过得极为懒散,万事都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加班赶工,都是许砾长此以往惯得毛病。
一场车祸让他看透生死,想随心所欲的活并没有错,那些人唯利是图,现在没了逍遥日子,活该。
隔壁还在窃窃私语,邢光川径直往副经理办公室走,看到门虚掩着,传出还算清晰的对话。
让周国海猜中了,田舒真跑去告状,他脑袋直,不觉得自己是打小报告。“我才不信呢,你别往心里去,他们都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