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酒宴,觥筹交错,歌舞娱宾。舞者身段窈窕,长袖婉约,一曲佳人,显尽风流颜色。
帘后铮铮琴音,一弦一划,与舞相合,隐隐含峥嵘之意,一听可知,Cao琴者胸中自有丘壑。
然而,在座高朋宾客,无人在意琴音,甚至无人在意舞蹈。人们在意的,是舞者娇艳天真的容貌,和细腻如凝脂的肌肤。
佳人一舞,香影风动,魅惑四方。
倾城倾国,祸世红颜。
一杯酒水,泼到了舞者足下。
不负众望,舞者失足一滑,一个旋转又稳住了身形,甩出丈长水袖,仍是笑yinyin的。
乐户的老板却已笑不出来。在座诸位皆是贵人,一个个惯会吹毛求疵,歌舞出了差错,乐户贱命,一个班子一起问罪打杀了,都算不得什么。
宾客里已有人出声指责,很快有人附和,接着有人提议,让舞者裸/身而舞,权充赔礼。
班主擦擦头上的汗,吁一口气,心里骂一句,这一群无法无天的王八蛋。
不就是看上了女人长得漂亮,想玩而已,装什么清贵。
舞者笑yinyin地解去了身上的衣衫,只在腰间低低松松围了一块薄纱,抓起水袖上拆下的丈长绸带,合着复起的琴音,又舞了起来。
好个自甘下贱的小娘皮。班主感慨着,不再看了。不下贱又怎么办呢?上一个死活守着这层脸皮的,捂着衣服投了水。没人拦她,捞起来的时候,尸首肿得都变了形。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琴音如水流畅,渐渐起了波澜,节奏越趋分明,听起来竟有了刀剑交击的韵味,宛如杀伐般的紧张感,更加令人亢奋。
亢阳鼓荡,血脉贲张。
舞者踩着节拍,沉腰落足,抬手回眸,一举一动,卓然如临世仙子。低贱的歌舞ji,坦然展露着身体,舞得婉转多姿,舞得刚柔并济,宛如飞天玄女,那般投入,那般欢喜。
满室猥亵的目光,不怀好意的调笑,似乎都无法动摇她的舞艺。
她沉浸在琴音里,随着铿锵的韵律翻转,随着丝弦的鼓荡跳跃。她是这琴声的木偶,是这节奏的奴隶,一举手一投足,都被这旋律牵引。一颦一笑,欢乐悲喜,所有的情绪,尽随着Cao琴者的指节起伏,编织出这一曲,不属于人间的美丽。
如果有灵魂,那她的灵魂,一定在这舞里。
酒酣耳热的人们迷惑于这样的美丽,他们议论着舞者的纤腰,议论着舞者的曲线,议论着舞者光滑有力的长腿,议论着压在身下时那天真又艳丽的脸庞,会露出什么表情。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无心诱惑的风情万种,纯洁无知的妖媚旖旎,最是让人痴迷。芙蓉帐暖,海棠花娇,春宵一刻值千金,沉浸在爱欲里的人们,谁会管红绡帐里的海棠花儿,是不是也有鲜活的灵魂?
香风阵阵,引人遐思。
喧嚣鼓噪的笑闹声里,不起眼的夹杂了几个倒地的声音。趴卧桌边的醉鬼,昏沉沉吐着白沫,歪倒了以后,就无声无息。
起先,没人注意。等人们的视线终于从舞者的酥胸上移开时,热闹的厅堂里,早已遍地都是散着酒臭的尸体。
印堂发黑,嘴唇乌紫,他们中了毒。惊慌的贵人们大怒斥问,然而琴音不停,舞者仍旧舞着,舞得欢快,舞得激昂,舞得酣畅淋漓。
斥问声小了下去,倒地的人越来越多,恐惧的人们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再也动不了步子。衣香鬓影,脂粉浓郁,美丽的东西总是有毒的,而他们,亵玩着美丽,早已中毒。
美艳的舞者,散发着致命的剧毒。
酒Jing,加快了毒药的扩散,班主早吓得飞奔了出去,鼓乐师傅和小厮们也都逃得远远的。满厅俱寂,只有铮铮琴音,还在不知疲倦地弹奏着,指引着疯狂的舞者,挥洒着动人的舞姿。
天魔一舞,金仙折坠。
“砰”然一声,是琴弦再也承受不了这般魔音,骤然断却。
舞者乍然而僵,恍若失了心魂,呆呆地跪坐在了地上,飘起的薄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散落了下来。
帘幕被重物撕扯,裂开坠地,Cao琴的秀美琴师吐着血,踉跄着,一步一步挪到舞者身边。
并不尖利的牙齿咬破了中指,鲜红的血像朱砂一样,点在眉间。
“你自由了,去吧。”
舞者哭泣着,疯狂的摇着头,伸出分叉的舌头,舔舐着琴师唇边不断涌出的血渍。
那是蛇一样的,细细长长的,分叉的舌头。
“青杏……”
琴师呢喃着,捧住舞者的脸。那张脸现在既不天真也不美艳,面皮松脱了,和那魅惑人心的白玉般的躯体一起,迅速的化成了一抔灰土,骷髅空空的下颚里,爬出一条吐着信子的青蛇。
然而琴师已经看不到了。蛇毒的毒雾足以毒死这一厅的人,而他长期训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