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则明醒来时,只觉后颈生疼,头昏脑涨的。
他记得自己一只脚刚跨进紫宸宫的门,就被身后一记手刀劈晕了。那个送自己过来的长公主的侍女也没了影子。
坐起身来,白则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方才一直睡在床上的。在抬头看看四周,见不远处的李扶苏坐在圆桌边看书,身边跟着让他后颈疼得要命的罪魁祸首——叫子重的侍女。
白则明急忙起身行礼,“见过摄政长公主。”
“过来。”李扶苏眼都没抬一下,勾手道。
“先前在宴上是怎么回事?”听白则明的脚步声近了,李扶苏合上书,问。
白则明低着头,思索片刻,回道,“是臣失仪,还请长公主恕罪。”
李扶苏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调侃,“难道不是因为在突厥王子的碗中看见了眼睛珠子吗?”
白则明没说话,头更低了。
“一颗羊的眼珠子就能把你吓得打翻了碗勺,真没出息。”李扶苏嗤笑。
白则明语塞,心里默念不能生气,但还是气不过,开口辩驳,“突厥王子不也.....”
李扶苏不等白则明辩驳的话说完就打断他,“那是因为他见到的跟你看见的不一样。”
“哦。”那他不也被吓到了?干嘛不去说他来说我?白则明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心中吐槽一番,白则明想起来正事,问,“长公主找臣,是为何事?”
“不是说了,找你来凑数的。”李扶苏随口回道。
鬼才信你。白则明没接腔,暗地里呸了一声。能拿羊眼珠子混在食物里吓人,是能什么好人?找自己准没好事。
李扶苏没听到白则明的回话,看了眼他脸上的神色,试探地问,“你在骂我?”
“没有。”白则明立刻答。
殊不知他回得越快越暴露出他心里有鬼。
李扶苏见他脸上有不耐之色,也不再跟他玩笑,说起了正经的,“你入仕两年,出身状元却不得志,可知为何?”
“臣不知。”
这说的是实话。白则明的状元之名虽说是实至名归,但也经历了曲折。当年景帝和李扶苏一同面试中榜的前三甲,景帝问治国之策他答得最为出彩,其他两人也服气。可偏这个李扶苏,临时起意加了一道叫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题目:圣主施恩,开学舍,减赋税,尊农时,少兵役,待四民一视而同之,去荫补,科考择才能之士任用之,废世袭,勋贵免无为昏庸之辈世袭之,圣主自以为王道已施,但问:贱民何故揭竿而起,意图谋反?
这道由李扶苏出的题目他没答出来,另外两个中的一个草根出身的举子浅答了一半,李扶苏没满意也没不满意,只跟景帝说,圣主,今年的状元,怕是选不出了。
那时候他的心像刚被人从烤架上拿下来,就被一桶腊月的寒水从头淋到了尾。但景帝坚持,说李扶苏出的题太不符合逻辑,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最后还是定了他白则明为新科状元。
本以为成为状元就能当个神气的官了,就能护着家里不被那些流氓当官的时不时来sao扰一顿交出几百贯钱才能财息事宁人了。谁知道他一个才华横溢的状元郎,没有好女子倾慕不说,还只当了个八品的主簿,还一干就是两年!
家里倒是没在被sao扰过了,但是他自己当主簿是越当越憋屈,越当越委屈,特别是看到跟自己一起殿试的两位都已外放出京而自己只能日复一日干着差不多且看不到前途的工作的时候,失落感油然而生。他跟兄长诉过苦,兄长不懂为官之道,只得说些好话宽慰,跟上司吐过苦水,上司只怜悯地摸摸他脑袋,说尚且等上一等吧。
可等什么等!历朝历代就没有哪个新科状元被授八品官的!还一干就是两年!
“你出身商贾,家中世代为商,家底颇厚,可谓‘堆金积玉’;不用苦读也可享富贵日子,又为何苦读二十载,一朝登殿帝王前呢?”李扶苏顿了一下,“是想名扬天下光耀门楣?还是想替帝王分忧愿为一代贤臣,亦或者是有造福一方百姓之志?”
白则明垂头,安静地听着李扶苏为他身为富家子却要苦读书之行为找的一条条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说一条他在脑子里排除一条,最后将李扶苏列出来的大多数举子寒窗苦读多年入科举考的理由全部排除。
李扶苏端起茶吃了一口,望一眼白则明,替他肯定的答道,“都不是。”
白则明心中一紧,不由抬起头来与李扶苏对视。只见她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微红的脸上略带着几分恨其不争的微怒,语气淡淡,“那你科考的目的是什么?”
“臣....”白则明正欲答些什么,绞尽脑汁却想不到答什么出口,又或许是想到了,仅仅是不能宣之于口而已。
“你家中世代为商,家财万贯却饱受官府侵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自小就想着若家族中能出一位入仕之人,家中父兄辛苦奔波赚来的钱财就不用被那些贪官生生抢去,母亲嫂嫂也用不着白给了钱还得陪着笑送强盗出自己家门,后辈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