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琼令各地呈上收成与账目,除此之外另有卢绍钧在伊里苏的一点关系网,带来对本地情况的估量。此次来之前尽是考虑安全的问题,唯独没有带个掌柜或帐房先生,这些事就只得卢绍钧来亲自计算。
谈判如期在边境进行,因双方底细尽在掌握之中,卢绍钧几乎是明着开价。于是三日内停了火,又签下若干商贸的协定。
霍饮锋收到回报,终于松了口气,可以让伤兵们放心治疗了。
后来苏胡尔缇和方琼私下见了一面,苏胡尔缇望着山顶的白雪,道:
“兄长,此一别,往后身份便不再相同,我不能常常见到兄长,辜负了她的托付,心里仍有遗憾。但我想她若在天有灵,应该会为你感到欣慰。”
方琼回答:
“咱们各自的人生早已无法随心所欲,否则我也愿意同你一叙天lun。”
他看向别处。
方琼不再是那个受到大哥庇护的皇子,或者逍遥的太平王爷,凭自己的心思出入宫闱之中,留下诸多花间韵事。他的身上背着沉重的责任与爱恨,一个人难以同时拥有权力和自由。
……就此别过。
方琼悉心地看过卢绍钧新造的车辇,仍不放心地问:
“就这样回去,真的没事吗?”
“放心。”卢绍钧说,“我命硬。”
回中原的路上,遭到了猛烈的截杀。刀光剑影毫不留情地袭向琼华王的车驾,而从车内一跃而起的却是……
——霍饮锋。
“那小子给边境带去和平,你们却只想着杀他,这等争斗的确让人心寒!”
霍饮锋吼道,将那些杀手纷纷砍落马下,要属下严加看管,塞住嘴巴,防止这些人如先前一般自戕。
刺杀接连失败的消息,传回京中。
昀攥着龙椅的边缘,仰头大笑:
“……他要回来了……要回来杀我了……哈哈哈……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只是个、只是个没用的假货……”
陈潇潇吓呆了,畏怖不已地望着他。只见昀的形貌越发疯狂,抄起桌上的宝剑就向襁褓中的太子砍去。
“你也是个假货……一家子假货——”
陈潇潇尖叫一声。昀手起,剑落,血溅四尺,幼小的太子登时一命呜呼。
这皇帝又重新提起剑,目露凶光,指向他假的皇后陈潇潇。
——他真真切切地爱过,纵然那时一无所有,所有人都在骗他,视他为草芥,那份情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如今他拥有一切,全然清醒,人人要给他三分面子,受他的掌控,却唯独不再有真的情感。
……原来真情就是受骗啊!
他的剑刃来到皇后的胸前,身体却被一匆忙赶来的人死死拦住,陈潇潇因此保下一命。
来人是卢绍钦。
黑暗中,在陈潇潇的哭声里,卢绍钦咬牙切齿地说:
“演戏演到底,既然做了皇帝,就老老实实做皇帝,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哈哈哈哈……”昀凄声笑着,“对谁好?对你的儿子好?等我死了,你便成为实质的太上皇?——滚开!”
他一把推开卢绍钦,又提剑去太后的宫殿。
卢绍钦压低眉毛,从背后一把将他击昏,放在地上。
陈潇潇害怕地哭道:
“怎么办,他是真的要杀我……那个眼神……”
卢绍钦恶狠狠地回答:
“这母子二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少有人晓得卢绍钦的生母是一名婢女,他出生后被过继到卢夫人的名下。
但卢府中有一些人暗地里明白,卢定业对二公子的偏爱几乎到了不能够明示的极限。
作为三个儿子里唯一一个中举当官的,卢绍钦走得四平八稳,并未得到老宰相的关注。反倒是那殿试受屈折戟的卢绍钧,才华横溢,饱受宠爱。卢定业见他仕途无望,想做生意,便慷慨解囊资助他,又利用自己的人脉为他上下牵线。
卢绍钧也证明了自己不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确有两把刷子。
后来向父亲讨要迄山镇的情报网,没费什么力气便拿到了手。——其中自有他作为生意人公平机敏的一面,甚能猜到父亲的心思,另一方面,也仰赖卢定业心里有这个儿子。
卢绍铖并不是一个傻子或好心人,靠近二哥和方琼是他左右评估后的考量,尽管卢绍钦那时已在朝中风生水起,连太后和皇帝,都要看他的脸色。
在暂时置身事外的卢绍铖眼中,这只是卢家两脉的争斗。
卢绍钦用自己的野心和那房中韵事笼络了太后与皇帝,从见到陈潇潇的第一面起,就盘算起了如何将她送进宫,作为自己利用的道具,心思不可不谓深沉。——他要代替父亲逐步做那权臣,是出于心中充满的恨与不甘。
他先入太后的房中。但并不愿这位同姓的姑姑登基做女皇,抢了自己的风头。若卢太后做皇帝,他卢绍钧仍是个屈居人下的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