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傲云笑道:“蓟兄,你不必将送别说得这么感伤,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杜蒿也附和道:“是啊,我们都记着你的承诺哩,毕竟你把乌纱帽都压在这一趟上了,我们可不敢松懈。你就放宽心,等着我们斩杀那妖物,然后继续安安稳稳当你的县官大老爷!”
蓟正平神色动容,声音也有些不稳:“能识得诸位,是蓟某的荣幸。”
他取来早已备好的一壶酒,斟上满满的一杯,道:“这一杯,蓟某敬你们。”
他仰头饮下,因为喝得太急,一杯下去脸就涨得通红。蓟正平连咳了好几声才平息下去,又斟上几杯酒,挨个递给众人。
见大家面露疑惑,他解释道:“在东海的习俗里,出海前饮一杯当地独有的蛇酒,可保海上平安。”
众人恍然大悟,爽快地饮尽手中的酒。
玄曦迟疑地看着手中的酒水,她已经闻出这是十足的烈酒,可面对蓟正平希冀的目光,她难以说出拒绝的话。玄曦把心一横,正要饮下——
“玄曦姑娘不擅饮酒,这杯酒就由贺某代劳。”
玄曦一怔,只见从半空中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正要拿走她手中的酒盏。
玄曦反应过来,避开身子,也不理会贺南星是何神情,飞快道:“不必。”
随即痛快饮下酒水,烈酒入喉,刺得她忍不住闭了闭双眸。
未了,还要客气一番。
“好好酒!”
其余人:“”
恰在此时,衙役敲响了锣鼓,大声道:“吉时到!起航!”
离别时刻已至,见众人上了渔船,围观的人群中渐渐起了sao动,渔民们激动地呼喊着楼傲云等人的名字,还有人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几拜,为他们祈福。
船只开动后,渔民们沿着船只东行的方向移动,呼喊声一浪盖过一浪。
楼傲云感慨道:“当初我离开济州时,也没有受到这般待遇。”
遥清冷笑道:“他们哪是送你,不过是因为你能帮他们除妖,有利用价值罢了。”
楼傲云并不理会遥清的讥讽,反而笑眯眯道:“若是对百姓而言,楼某能够有些利用价值,那也算楼某不亏。”
遥清被他的话噎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最终只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丢下一句“但愿你见到妖怪还能说大话”,转身进了船舱。
船只越行越远,岸上的人们逐渐变成一个又一个小黑点。
玄曦站在甲板上,酒意上涌,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世界仿佛整个颠倒过来,让她难以断定方向。
忽然一个浪头打来,船只瞬间向左/倾斜了一个巨大的弧度,玄曦站得不稳,踉跄着正要倒下——
一双算不上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肩头,她落入一个人的怀中,整个身体都牢牢地倚靠在对方身上,鼻端袭来熟悉的松兰香气。
只是一瞬,慕修晏就放开她,短暂得让玄曦以为肩头传来的温热只是错觉。
慕修晏看着她皱眉道:“此处风浪大,你先回房间。”
玄曦正好也想离开,便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踉踉跄跄地摸索着进了船舱。
看着玄曦的背影,楼傲云冲慕修晏挤挤眼睛,调侃道:“啧啧啧,修晏,要是你方才动作快点,小师妹哪里还会受这罪。”
慕修晏挑挑眉:“哦?”
楼傲云道:“你可别想抵赖,我看得清清楚楚,方才你正准备走到小师妹身边,替她挡了那杯酒,没想到被贺南星抢了先机。戏本子上不是常常演绎这种戏码么,英雄救美人,美人芳心暗许,哎哎哎,你别走啊”
楼傲云急忙追赶上慕修晏的步伐,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甲板上。
***
入夜。
夜晚的东海分外静谧,波纹将月色揉碎,映照在漆黑如墨的海面。船只的速度慢下来,船舱顺着海浪轻轻摇晃。
船舱右侧的第三间房内,玄曦正在床榻上熟睡,她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眉心微蹙,似乎陷入了光怪陆离的噩梦。
梦中。
天空破开无数道口子,四季颠覆,常常在前一刻还被叫人难以忍受的酷日暴晒,下一秒就迎来凄苦无比的寒冬。在一片肆虐的暴风雪中,玄曦快步在山谷里穿行,正焦急地寻找着某个人,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寻找谁,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
冷风呼啸着穿过山谷,灌入她的衣衫,她被冻得寸步难行。玄曦咬牙坚持行进,催动灵力给身体供暖。她艰难地行进到谷底,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谷底里到处都是被冻死的尸体,许多人的身体被深深埋入雪中,从雪地里露出的衣物和行李看,这些大多是途经山谷的商贩。她哆嗦着将尸首一一翻过来,擦干净他们脸上的雪渍,祈祷着不要看见熟悉的面孔。
一具又一具尸首被她找到,他们的表情都分外扭曲,死前显然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在山谷一块岩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