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虽然常年在外,但一直非常挂念我和母亲,每回远行都会写上不少家书,家中关系也算融洽。直至我六岁那年年关,父亲回来得比往年要早,刚开始我和母亲都很高兴——”说到这里,慕修晏顿了顿。
“但父亲此后表现十分奇怪,他整日关在书房,不允许别人进屋,饭菜也是命人放在门口。母亲害怕父亲是中了邪,去道观请了道士,道士在书房外面洒了符水,称过几日父亲就会好起来。第二日道士不见了,母亲原本还以为道士是自己离开的,直到道观来要人,母亲才明白道士是在家里失踪的。母亲跟我说受不了这种日子,会去找父亲问个明白,她把我托付给nai娘,塞给她一块玉,说如果有什么不侧,让nai娘带着我去找外祖父。”
玄曦下意识地看向慕修晏腰间挂着的玉,触及她的目光,慕修晏微微垂眸,轻轻摩挲着这块青白玉。
“母亲进了书房以后,一直没有出来,起初我还很期待那扇门打开,天天守在那里,等待母亲和正常的父亲能一块出来,但我没能等到。nai娘只等了三天就带着我匆匆离开府邸了,我不愿意走,一路哭,都是nai娘耐心哄我。但在我们上了船之后,父亲赶到了。”
“我都不确定他是否是父亲了,他的面颊凹陷,头发都快掉光了,看着和鬼魅没多少区别。nai娘吓坏了,带着我想躲,父亲跪下来哭泣,说醒来就发现母亲的尸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断断续续地说感觉身体里有别人。nai娘当他说的是疯话,挥着手让他离开。船上有一位修仙的侠士,也护着我们,对着父亲施了术法,想赶他走。”
“但父亲忽然浑身抽搐,等他站起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知道从哪里拔出的剑,和侠士打斗起来,他此前是一个从来不会舞剑的人,但他那日几招就杀了侠士。后面他完全丧失理智,又杀了好几个人,许多人吓得跳船。nai娘也带着我跳下去了,但父亲忽然飞到半空中,使了一个剑招,很多人顷刻就断气了,nai娘在河中也紧紧护着我,没让我受半点伤。我们拼命游向岸边,上岸以后,她没跑几步就倒下了。”
玄曦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她很清楚,流光飞剑造成的伤口是非常痛苦的,剑气会直往身体里窜,不断地割破血rou。慕修晏的nai娘一定是在河中就受了伤,完全是凭着一口气才把他安全送到岸边的。
“我是看着nai娘咽的气,临死前,nai娘把玉给了我,话还没交代完就走了。”慕修晏此时的声音带了几分痛苦。
玄曦怔怔地看着他,慕修晏避开玄曦的目光,抬眼望着月亮。
“我一直守着nai娘的身体,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亮的月后面有个木匠看我可怜,帮我葬了nai娘,收了我做学徒。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师父经过,看出我有灵根,这才带我来的缥缈。”
玄曦迟疑地问:“那师兄是怎么知道流光飞剑的?”
“我同师父描述过,他告知我是流光飞剑。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查清父亲当年和坤虚的关系,他使的那几个剑招,我也一直没忘。”
听慕修晏提到坤虚,玄曦心虚地抿抿嘴唇,迟疑地问道:“那师兄的父亲还能找到么?”
慕修晏轻轻摇头:“自那次后,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玄曦此刻是真心想帮忙,她努力回想坤虚大长老的模样,道:“我并没有想起别的事情,我只知道那个教我剑招的年纪很大了,左边眉毛缺了一块。”
慕修晏默了半瞬,忽然轻轻道:“小师妹,多谢你。”
“谢,谢我干嘛?”玄曦有点不好意思地想,闷葫芦今夜也太反常了,不仅说了这么多话,居然还会对她道谢了。
慕修晏眼里聚起淡淡的笑意,道:“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同你倾诉,多年来这些话一直闷在我心里,今日讲出来舒服多了。”
玄曦微微一怔。
风儿轻轻吹过,拂动一片杏花。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杏花簌簌落地的声音。
第6章 、奉星
步入十二月,季冬已至。
缥缈下了一夜的大雪,整个落霞峰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除了腊梅吐蕊的点点颜色,落霞峰看上去几乎是一片洁白。
玄曦此时正站在一个木桩上,风雪呼啸着吹动她的衣衫,转而没入山谷里。
玄曦仿若对此刻的风雪无知无觉,她紧闭双眼,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其余木桩子的方位。
这些木桩子排列得十分怪异,都是师父翠微为她设置的阵法。
玄曦来缥缈已有小半年,这段时间以来,她每日都会被翠微安排各种奇怪的任务,美其名曰修行,比如在规定时间内徒手抓十条鱼,又或者不用法术提一桶水来回上下山,过程中必须保持不洒一滴。
起初,玄曦还无法理解翠微的授课方式,曾经一度她的修为没有进展。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这样修炼的好处,抓鱼让她的敏捷度增长飞快,坚持提水上下山则让下盘变得更为稳固,即使修为进展不快,但玄曦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