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还没碰到风煊,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便是风煊自己,到了门口都会下马,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将军府跑起马来?
风煊的脸色却立刻变了。
府中跑马,唯有一件事——军情紧急。
这一刻,再多悲欢都得暂押脑后,风煊急步而出,刚迈过门槛,马匹便从小院外急蹿而入,传令兵滚鞍落马:“大将军,北狄来袭!”
*
后世把正始三年称为兵戈之年。除夕未至,古纳便率领大军来犯,攻向天女山。
战事爆发,所有休沐的军人须得即刻返回大营,谢陟厘也不例外。
风煊是当即便走了,谢陟厘留下来交待小羽乖乖在家,好好读书,小羽抱着刚收到的面具,迟疑地问:“北狄人会打过来吗?”
北疆与北狄之间的战事不断,每一次北狄人来袭,人们都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从前每一次听到打仗的消息,谢陟厘都会跟着王大娘一起囤粮囤菜,紧闭大门,但此时她握着小羽的肩,目光坚定:“不会的,大将军会把他们赶跑的。”
小羽用力点头:“等我长大,也要去打北狄人!”
这个除夕是没办法陪小羽过了,谢陟厘紧紧地抱了他一下,推门走出去。
“阿厘!”小羽追到门边,握着拳头,“你要加油打北狄呀!”
谢陟厘笑了,她上哪儿打北狄人去?不过还是学着他的样子朝他握了握拳头:“小羽要乖哦。”
云川城距离北狄最近,每一次战事都是首当其冲,这一次显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之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已经空旷下来。
摊主们收摊时可能十分慌乱,街上散落上不少零星物件。
一盏店家忘收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昏黄的灯光照出地上一只无脸的小像。
空气里还有浓郁的姜枣香气,大约是摊子临走之前不小心打翻了茶缸。
“呜呜呜,娘……娘……”
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和小羽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缩在台阶旁哭得呜呜咽咽。
谢陟厘打马过去,翻身下马,弯腰问道:“小妹妹,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还未答话,远处一名妇人一面跑,一面唤,小女孩立即往那边扑过去,母女俩在空荡荡的长街上抱作一团。
妇人在小女孩屁股上拍了几下,声音里和女儿一样带着哭腔:“叫你乱跑,不是说了一定要跟着我的吗?!真丢了让北狄人把你捉去!”
小女孩依旧哭哭啼啼抽抽咽咽,牢牢地牵着母亲的衣袖,很快走远了。
谢陟厘牵着威风,站在长街里,衣袍被风吹得翻飞。
北疆的百姓谁一生没有经历过几次战事?更何况现在有风煊据守关隘,人们都相信他是天生战神,却还是依然恐慌不已,胆战心惊。
她从前躲在家里囤粮囤菜的时候,满心只盼望北狄人可千万别打过来,此时站在无人的长街,却萌生出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念头——什么时候,可以不打仗了呢?
街上可以一直热闹,人们可以提着灯笼,牵着孩子,买些小玩意儿,喝一碗姜枣茶。
*
这是古纳的一次突袭,本意是要趁着北疆人忙着过年,打风煊一个措手不及。
可没想到风煊留下的防线异常严密,各路休沐的将领回归得又十分迅速,古纳还未占到突袭的便宜,北疆大军便开始在反击。
医护营不必上阵杀敌,谢陟厘没有见到战场上真正的厮杀,但受伤的兵士源源不断地从战场送到医护营,医护营中哀嚎震天,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人在忙碌的时候脑子根本顾不上想旁的,只有不停地上药、包扎、换药、清理……一天下来围裙上血迹斑斑,耳边尽是伤兵的呻/yin。
年长的军医告诉她们,这还算是好的,因为云川城离这里不远,伤兵可以转移到城中的善堂及医馆中,若是随军出征,那才叫能累出人命。
谢陟厘在这些日子里见的伤口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一开始看见血rou模糊的伤处还会从心眼里开始发悚,每碰一下都小心翼翼。
曹大夫大喝一声:“谢陟厘,你这般要包扎到什么时候?没看到后面的人在等吗?!”
谢陟厘一惊。
经此一事才明白当军医和医书上并不是一回事。医书上救人一定是用最妥帖的法子,但在军中只能用最快的那个法子。
兵士们受了伤却只能得到最粗浅的医治,心情自然暴躁,不少人骂骂咧咧口吐芬芳,骂天骂地泄愤。
谢陟厘的日子过得很是糊涂,每天一睁眼就是熬药、换药、包扎、清创、喂药……躺在床上眼一闭便能睡死过去。
这还算好的,有时两军彻夜鏖战,医护营的灯火便也是通宵长明,人人熬得眼下一片青黑,轮换上歇上两个时辰便又要起来。
今年才入伍的医女们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不由哀声连连,再加上有些伤兵凶蛮暴躁,医护营里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