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威风跑得快,始终超过孟泽半个马身,孟泽便很难看全她脸上的神情。
她也不用太在意自己露馅,反正只是要装出一付哭腔,一一照风煊的吩咐答便成了。
她想着她应该像昨天那样哭出来才够真切,奈何当真没有演戏的本事,生挤了半日也挤不出一滴泪。
好在她这一整天几乎都在冰天雪地里奔波,脸色想必十分惨然,应当为她添了几分可信度,孟泽问了个大概之后便没有再问什么。
暮色降临之际,谢陟厘带着孟泽赶到了西角城。
小院一片黑暗。
这大半年来,谢陟厘每次回得晚了,夜色中都有一扇窗子亮着等她。今日这黑漆漆一片倒让她有些不适应,明知道这是风煊的安排,心里还是像缺了一块似的,有点空落落的。
为了逼真,风煊没有点灯,炭盆怕是也灭了。
谢陟厘下了马,几乎是扑进了房中,她下意识想去摸炭盆,再一想不对,她此时是一个“心爱的情郎眼看着生死未卜”的可怜女子,哪里还有功夫换炭?
于是立刻改换方向,扑到了床上,摸到了风煊的手。
正要开口的时候,感觉到风煊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点力,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大将军”连忙收住,改口道:“阿、阿煊,你怎么样?可还好吗?我把孟郎将找来了!”
风煊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按原计划孟泽应该是留到明天的,但现在也没有机会细问了,他虚弱地道:“知道了……”
这么说了一句,还喘了一口气,才接着道:“你……你去外头守着……我……我有话同他说……”
谢陟厘想到昨天自己白流的那些眼泪,心想不愧是大将军,演戏都比她这种凡人要厉害得多。
离开之前,她摸索到了油灯,正要去拿打火石,黑暗的屋中忽然亮了起来。
孟泽手里握着一枚Jing巧的火折子,照出了屋内情形,也照出了床上的风煊。
“煊哥!”
孟泽震惊,点亮了油灯,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怎么会这样?!”
谢陟厘悄悄走出来,在外头带上房门。
听这声音里满是惊痛,虽不像路山成昨天嚎得那般惊人,但也算是情真意切,想来叛徒并非是孟泽吧?
那么……是严锋吗?
严锋私放安知意入大帐在先,不遵将令离开马场在后……好像确实有些可疑。
不过这些事太过复杂也太过重大,她是很难想明白的。大将军英明神武,自然会处置得妥妥当当。
她带上院门,向王大娘家走去。
屋内,风煊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孟泽的手:“小泽……我不行了……索文措那三支箭重创了我心脉,今日又引发了旧伤,我……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不会的,不会的!”孟泽紧紧抓着他的手,“煊哥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云川城,云川城有北疆最好的大夫!”
“我这身体已经经不起颠簸了,大夫来了,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风煊低声道,“当日乱军之中,有一支冷箭是从烈焰军中射来的,军中有叛徒……小泽,你与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务必为我寻出叛徒,替我报仇。”
“是,是,煊哥,你放心,你交代的,我一定会做到。”孟泽眼中含泪,“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你的伤势……”
“我的伤我自己很清楚……库瀚那一刀,早在三年前就该要了我的命了……”风煊说着,咳嗽了两下,“小泽,你今夜就回云川城,调集两百Jing兵前来护卫,那叛徒定是北狄派来的,明天我便召集八大镇各处将领前来,重新布设各处的守兵……咳咳咳,大夫……大夫也多请一些过来,包括大营里的曹大夫,他的医术最是高明……”
风煊吃力地喘息,紧紧抓着孟泽的手:“我不求长命百岁,但求能再活数月,让我打败北狄……”
孟泽惊讶道:“煊哥,你已经有了对敌之策?”
“不错。”风煊道,“我早已有所谋划,这几个月虽是缠绵病榻,到底胜在安静,已经想得纯熟。只要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一定能……咳咳咳咳……”
风煊在咳嗽的时候口角溢出鲜血,血滴到孟泽手上。
孟泽松开了风煊的手,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把那滴血迹擦掉。
他的动作缓慢,神态娴雅,依旧是素日模样,但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就像chao水一样从他身上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显的冷厉之色。
不过是擦了个手的功夫,孟泽整个人便像是从温玉变作了铁石。
他扔了那块沾血的帕子,慢条斯理道:“大将军着实是天生将才,身子已经坏到了这步田地,心里还惦记着打北狄。如此忠君爱国,当真令人感佩。”
“小泽你……”风煊的瞳孔收缩,“……你疯了么?”
“世上从不缺疯子,可惜我不是。”孟泽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抽出了腰畔的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