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喜帖与圣旨的明黄色摆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宣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险些忘记了,你们婚期将至。”
幼恩分明已经听到了方才宣吾说的那句话,但她还是问:“将军有烦心事?”
“陛下要赐婚与我,他要将宁和郡主许配给我。”
“听起来倒不失为一桩好事,将军为何会因此不悦?”
幼恩纯属是明知故问,她想要宣吾亲口说出那些话。
她想要宣吾认清自己的心。
宣吾却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是不知自己因为什么不高兴?”说完后,幼恩没等到宣吾回答,便继续道:
“所以,将军是因为赐婚给将军的人是宁和郡主不高兴,还是说那人不是将军心中所想之人?不是将军心中想娶的人?”
宣吾陷入沉默,没回答她的问题。
幼恩便直接道:“宣将军真正想要厮守终身的人,是照邻将军,并非宁和郡主。
将军之所以此时会这般失神落魄,是因为将军不知照邻将军心中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陛下这道圣旨,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宣吾只是重复了一遍方才李照邻说过的话:“这是圣旨,是皇命。”
他该如何?他能如何?
这是陛下赐的旨,这是他的意思。
抗旨不尊,乃是死罪。
他不怕死,可他万不能连累宣家人。
幼恩能体会到他的无奈,她也有那样一瞬间,想要离开苏家。
她曾经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苏家。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想要离开,她想的,是与苏家一同面对。
只是宣吾这次面对的,是圣旨,是皇命。
是不遵从便要死的圣旨。
但她还是开口:“可有些话,此时不说,怕是此生再难有机会说出口。”
宣吾苦笑:“说了,又能如何?”
他宣吾不是个傻子。
他自然猜得到明宪宗下这一道圣旨所为何事,他自然想得到明宪宗的心思。
明宪宗处心积虑安排这一切,不就是想要召他回京?
不就是想要让宣家军,待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不就是怕他宣吾会带着宣家军一起,跟着汪直反?
宣吾忽然望向汪直,他唤了一声:“督公。”
汪直似是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他侧过眸,没与宣吾对视,默默站在一旁,听宣吾继续道:
“我宣吾,与五万宣家军,愿听督公号令。”
只要他汪直愿反,他便愿随他一起,覆皇权,平天下。
汪直侧过头,与他对视。
“我说过,不念其恩,不记旧情,不守礼义,不尊天子,此非汪直。”
他汪直,此生都不会反。
“可如今,陛下要将你我都逼上绝路。督公,出手吧。”
这是宣吾第一次劝汪直反。
此前,他一直都只是说,愿意随汪直一同夺皇权,却没劝过他去造反。
此前,他对造反,还没这么强的欲望。
可这一道圣旨,彻底颠覆了他的心思。
这皇权,他不想反都难。
是他明宪宗,先不相信他宣家军的。
是他明宪宗先出的手,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汪直。
若非被逼到绝路,他又怎会如此。
汪直却只是摇头,“不可。”
他此生,断然不会造反。
宁死不会。
“可若不反,我就要入京完婚,与宁和郡主成婚,与她成婚......”
他望向汪直的目光里有请求,有惧怕。
汪直只是答:“这是陛下的意思。”
他们不得不遵。
幼恩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对话。
她能觉察得出宣吾此时的心焦烦闷,也能明白督公的坚持与无奈。
汪直一生为朝廷效力,从未有过造反的心思。
他不会反,此生都不会。
这一点,幼恩比谁都清楚。
这是汪直的一生,是她看过的汪直的一生。
可有那样一刻,她和宣吾一样,竟好想随汪直一同覆皇权。
这天下如此不公,这皇帝如此不清明,这大明,不要也罢。
若是汪直愿意,这历史便能被改写。
他,宣吾,幼恩的一生,都能发生变化。
可汪直不愿。
他不会如此,他断然不会如此。
幼恩太了解他了,故而她始终都没法开口劝解。
她劝不了汪直,更劝不动宣吾。
她明白,宣将军不愿意娶宁和郡主,是因为李照邻。
可正如宣吾所言,这是圣旨,是皇命。
不得不从。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