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缓缓下沉,驱散太阳的余晖,路上仅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西蒙教授实验室中炽白灯火遥遥亮着,与周围同样明亮的窗子连成一片。
林德就算埋在火红的围巾里也还是把脸蛋冻得通红,他早就可以不敲门进入实验室。刚进门还没喘上一口气,视觉上修长的白手骨闯入画面,指骨扒开软和的红围巾,冷意十足的食指贴上红彤彤的柔软肌肤,缓缓收回去。
“霍雷肖先生,我还以为你又要旷工一天。”西蒙教授歪头的模样可爱极了。他活动的应该是寰椎和枢椎这两块骨骼,灵活的寰枢关节让颈部可以轻便旋转。
“我答应过的事都会做到。我言而有信,您放心。”林德意有所指,他或许在暗示,西蒙教授必须同样言而有信。
“为什么过来这么晚?”
“我必须把课外作业赶完。”林德解释说:“总不能在您面前写您布置的作业,很别扭,像小孩子。我不喜欢。”
“我想搬到您家住。”林德边说话边向前走,递给教授一块他正好想拿的东西。“可以。”西蒙教授接过来,“除了床垫,你还想要什么?”
林德听到这个问句就笑了。“真要说起来就太多了,您那里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他意味深长地转折,“不过,暂时,有床垫就够了。”
“等你彻底不会发烧后再说这件事。”西蒙教授一点也不像早上那么好说话。林德后知后觉,他来得太晚教授也会担心。他诚恳道歉,“抱歉,我应该提前告诉您一声。”
“下不为例。”这是林德今天第二次听到教授说这句话。他试图再挣扎一下,“我全好了,什么事都没有。”
西蒙教授非常冷淡地威胁,“说谎扣学分。”
林德忍不住控诉,“您不能这样,您以权谋私!而且我也没说谎。”
“你也在以权谋私,霍雷肖先生。”西蒙教授的寰枢关节挪动,“你做的事比我过分得多。你现在都准备和我住在一起了,而我只是想扣点学分。”言语间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林德沉默,他是有点理亏的。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致于正享受着贴心助手的西蒙教授感到奇怪,转动颅骨。还没等他询问,林德说:“专心实验台上的东西。您教过我,自己却在分心。”
“我们不一样。”西蒙教授很随意。他正在玩的东西还没资格让他全神贯注,聊天也不错。林德再次察觉到不怎么喜欢的东西。他也似随意接话,“身为教授,您应该以身作则。”
时间永远在忙碌时过得飞快。今天既定的工作量完成,纯粹的月亮正挂在头顶。西蒙教授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不该把人留到现在,“你应该提醒我的,回去睡觉。”
“那您呢,什么时间结束?”林德没收拾东西。西蒙教授计算一小会儿,“可能到凌晨五点左右。昨天耽误一些进度,正好补回来。而且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办。小时候的床边故事,邪恶的亡灵法师夜间从不睡觉。”
“您很少回宿舍。”林德得以确认一直都有的猜测。“搬过去和您一起住约等于我自己一个人住。真遗憾,您令我有点期待生病了。”
他转身踮脚,伸手拽住早上亲手选的绒白袍衣料,亲吻西蒙教授的下颌角,轻声说:“晚安,教授。我将会在甜蜜的梦里再次见到你。”
西蒙教授转身,拿到围巾后在林德脖子上缠绕几圈,“晚安,霍雷肖先生。”林德忍不住夸赞起声音,“您声音真好听,能再说一遍吗?”
“你明天能再听一遍。”
林德提醒,“午夜已过,距离明天还有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您太吝啬了,我现在就想听。”
西蒙教授只得又说一遍,“晚安,林。”
林德捞过手骨吻一下,用脸颊眷恋地蹭了蹭,“梦中的您一定没有现在的您那么好。”
等他离开这里,踏到雪面上,再无法用窗边透出的光亮辨清前路,实验室的白光便熄灭了,只剩下流转不息的魂火不经意酌亮身前一点点事物。
漆黑的实验室内,仅剩下一副忙碌的惨白骨架和偶尔闪动荧光的实验材料。很符合大众的既定印象。
西蒙教授没有真正的眼睛,他不需要任何光线。他的视角永远是三百六十度,所有类似看向的举动永远只是拟态。他点亮光只是为了照亮他人,就像冬季出场的绒绒白袍。
主动掐断学校的供暖后,室内温度也很快就冷下来。
西蒙教授同样不需要为了生存而维持体温。事实上,他确实不太喜欢高温。理由大概是某种根深蒂固的,人骨就应该是凉的,这种归属于研究人员理所应当的想法。
“彭!”
是凌晨的爆炸声没错。稍微安静一小会儿,他站起来在实验记录本上如实写到:“第一千二百零九次实验失败,总结如下:……”
这就是所有教授都见怪不怪的原因。学校并没有正式批准他正在进行的实验内容,但也没人会因此举报告发他。原本在他的预计内,这个实验应该在三百次尝试内结束。可是,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