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子盘腿坐于方榻上,他比前世年轻了十岁不止,双目炯炯有神,一只枯瘦的手抓着一柄浮尘。
她看着这个白胡子道长,总觉得他一双眼睛仿佛什么都能看清似的。
清宁脑袋中极速转着,想起要怎么阻止他说出曾经那句话。
道士看着她笑眯眯的。
清宁正要开口,道士却撩了一下上眼皮,吐出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两个字,“克夫。”
清宁一时怔住,道长狡黠地对她笑起来。
她一时间忍不住发笑,这些人要么说她克夫,要么说她天生皇后命,总结起来就是她生得真不是时候,若她亲娘知道这个,就该憋着再熬一个时辰生她才好。
清宁把手中杯子放在桌上道,“都说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可见师父必不Jing通算筹。”
老太太听见她这火药味的话,误以为她得了不好的批语心烦,嗔她一眼道,“快退下吧,先生怎可是街头那些瞎子算命先生可比的?”
姑娘们或得了一个“上签”,或得了“中上签”,唯独清宁是个上上签并一句“克夫”,众人想安慰她也无法开口,最终吃过晚饭皆郁郁不欢而散。
清宁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经历,三嫁二死,一位亡了国,可不就是克夫?心里虽然高兴,面上却不显出来,只低落地假装最爱的瓜果蔬菜也少吃了一些。
第5章
清宁不知为何心中十分畅快,前几日的郁气皆一消而散,改天特意换作男子装扮,一头乌黑的头发用头巾纶巾包好,一幅风流公子的模样纵马出门。
谢府坐落在乌衣巷,乌衣巷外就是秦淮河。
此时清宁出门看见门口的繁华有些恍惚,想她曾经也时常骑马逛街,顶着谢家人名号招摇过市,因她还没长开的时候比郎君还俊俏,常引得路边少女扔花掷果。
这时候的楚国还好,没有被鞑靼的铁骑糟蹋,大家该吃吃该喝喝,醉生梦死安然享受。
她想着就一路走到秦淮河边。
清宁年少时最爱逛章台,开心也逛,不开心也逛,楼里姑娘们都知道这位俊俏又多情的谢家郎君。但清宁在诸多姑娘中,唯独对一位温柔体贴的莺莺姑娘钟情。
这位莺莺姑娘爱清宁钱多阔绰,人爽朗好说话,常常推掉其他客人专门来接她。
清宁隐约记得这么个人,因此时不想去酒楼喝酒,按照记忆直上了熟悉的画舫,把马鞭扔给小厮接下披风就道,“莺莺在哪?让她陪我说会话儿。”
只是今日却久不见莺莺下来,只有鸨母却挡在楼下不让她进去,“莺莺今日不舒服,话我替公子传到,不用忧心。烦请公子改日再来。”
这话倒是假话,当年莺莺还未成名时,清宁就曾在客人马蹄下救过她,后来她对她就无有不应,不管遇见多贵重的客人都会推掉。
清宁知道这位鸨母大概嫌弃她给的钱太少让莺莺接了其他人,闻言便十分不悦地皱起眉毛,“嬷嬷可真会开玩笑,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抢我的人?”
她说着推开老鸨,一鞭子抽开莺莺香闺的房门。
门开了,坐在八仙桌前的二人不约而同转过身来。
清宁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原来这两个人都是她上辈子死对头,一个是她那害得她头首分离的杀千刀第三任夫君,另一位是后来朝堂上总爱和她唱反调,还骂她“妖里妖气”的太傅。但与他们的缘分要入宫后才开始,这辈子不知怎的,提前这么久不说,还一见就遇到俩,可见书里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是假话。
此时四皇子不足十五岁,容貌秀美,长着一双漂亮的杏眼,另一个看起来年岁差不多,但不知为何却一幅老成模样。两个少年虽然还未成人的模样,满身贵气,不大像普通人。
系统惊讶起来,“咦,这是?别走别走,这就是你的任务目标之一,快拦住他。”
但清宁看见四皇子就浑身发凉,摸了一把还好生生长在脖子上的脑袋,骂了一声“晦气”就往外走。
她要走不代表别人看不见她,刚走上船板,一只脚横踩在门上,那人抱着胸口看她。
见清宁看他,四皇子挑着眉毛道,“谢公子,好久不见,怎的见我不打声招呼,莫不是怕了我?“
清宁不耐烦喊了一声“滚开”。
四皇子一幅和她有仇的样子,“前些日子谢公子好威风,现在怎么落魄起来?”
清宁从记忆嘎啦里扒拉一会儿才想起他们这时候好像确实是有仇,那日里她去赌坊玩儿,她赌术好,眼尖抓着个耍老千的,那千手却是四皇子跟班。
扭送去官府的时候被四皇子得知,这位娇纵的四皇子偏偏说她下了他面子,单方面和她结下梁子。
见清宁不说话,四皇子讽刺,“你家里人是不是都长你这小白脸的样子?”
清宁十六岁时身量不足,面容又白,眼睛又大,别人说她小白脸倒不是埋汰她,而是实话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