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弥撒嘛?说祷告不豆晓得噻。说洋文文硬是日火得很,看她是个女娃娃,没得跟她吼哦,还得给黄娃子剪脑壳,气得我两只手直抖哟。”看他的样子气还没消呢。
老爷子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黄娃子回来啦!儿豁?”
“儿豁!哪个在豁你嘛?”面对老头子的怀疑,瘸子很是不满意。
“黄娃子和栓子搭伴去的泸州,他怎么自己跑回来啦?我家娃子呢?”汤老爷子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搓着双手忐忑不安起来,“不行!我得去找他问一问。”说完急冲冲拔腿便走。
“嗨,汤老巴子,你慌啥子嘛?话还没得说完喃。”瘸子再怎么喊也是无济于事,“黄娃子说咾,石棉的路走不通,保安队在那儿逮船工,船老大帅士高和送红军过河的兄弟儿都跑咾,七十几个人可得逮一阵子噻。”没人理会他说什么,汤老爷子早就没了踪影。
“老俵,你是干啥子的?生脸貌儿,没得看到过你哟。”他注意到刘三哥,看出是外乡人,便仔细打量警惕地询问道。
“我是记者,国联的记者,来了解川西民情的。”刘庆东又是如此地敷衍着,怕对方再问便赶紧转移话题,“你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剃头匠,给人剪脑壳的。”
刘三哥听他说剪脑壳感到挺吓人的,“哦,是个手艺人,你要入教啊?”
“不入咾,不要鼓斗我入教咾,严老坎豁人哦,他的话信不得。”他又是坚决地摇头否定,“我看杨柳、牛皮筋、成都省头哥老会的哥弟、衙门头当官的,好多人入教哈,豆连严老坎也入咾,表得入外国教有啥子欺头嗦?有欺头吃当然是最安逸的噻。杨柳幺妹说我傻,气不过嘛,豆去问严老坎。他豁我入教有甜丝丝的洋酒豁,还有面饼吃,神父讲书说故事,还有洋歌子听,好安逸呦。还说,上帝是万能的,只要向他忏悔,晓得各人做了错事,杀了人,豆会得到赦免解脱,浪子回头啥子时候都不晚呦。”
刘三哥看这位对教会也是一知半解,便把自己知道的说给他听,“我好像听说做弥撒要献仪的,奉献钱财给神父,葡萄酒和面饼也不是天天都有。有罪过的人去告解亭痛悔,心灵上是能得到天主的宽恕,可法律上却要照样受到惩处。”
“对头!大清早,我在街上冻醒后,豆跟斗赶来咾。彭神父讲得好哦,上帝硬是神通广大,呼风唤雨,像是玉皇大帝,万能的哈。要得光,豆有光;要得空气,豆有空气,像袁瞎子说的天上神仙,点石成金哟。然后说的话豆不像话咾,在洪水来到之前,有个活了六百岁的老巴子,造了一条方形的大船,他的全家带着一对一对的动物搬进去,躲过了一场大灾难。我不信,天底下的动物都住在他家边边,还是他去天涯海角捉来的嗦?渠算儿没得雌雄,不是一对对的,它又是咋子没被洪水淹死噻?”
看来这个剃头匠还蛮有头脑的,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夫,刘庆东抿着嘴笑了,“如今对《圣经》的真实性还有争议,有些事情不好说呀。”
三哥不想说,可那位却越说越起劲,“哦豁,环是大斋小斋吃素,鼓到吃不饱饭,饿着肚子剪脑壳,哪个受得了么?我要吃嘎嘎儿嘛。”他摆出一付极度痛苦的表情,“我不信咾,神父说上帝院子头的男娃娃、女娃娃吃了啥个果子,豆晓得各人没得穿衣服,少皮咾。可现在豆有人打光西西,半夜大摇大摆在街上转耍嘛,也表得不好意思哈。”
“还有这种人?太丢脸了,他一定是疯子,脑子出了问题。”刘三哥认为那是个Jing神病人。
瘸子嚷出声来,“啥子疯子嘛?我脑壳头有籽籽,熟人都弄不醒火,是鸡脚杆子那尖脑壳嘛。这gui儿子一定是耍钱耍输咾,叫人扒光了衣服噻,我帮韩队付翻到墙头,豆跟在他的后头,眼看着他进了自家的院门。”
“保长走啦?”
“哪个保长?胡保长!昨晚他去找金花耍了噻。”剃头匠不明就里,但马上猜出嫖客是谁了。升起的朝阳晃到了他的眼睛,“走咾,哪个说金钱是罪孽的祸根嗦?上帝说要远离,豆远离噻,没得它告一哈,豁西北风哦。”他拖着残腿费力地离开了。
刘庆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看东,看看西,尤其看那神父住的小楼,一层的两间屋子布置了十几张竹床,上面铺着被子褥子,可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这里是病房?神父医术高超,所有的患者痊愈啦?三哥就这么心里嘀咕着,也走出了教堂的院子。
他出了巷子,又重新来到老街上,往下场口走出一段,见路边是个不小的二层茶馆,招牌的旗子在微风中随性地摇曳着,上面写着“老坎茶楼”。
“大记者!吃过早饭了吗?过来喝一杯吧。”刘庆东往楼里望去,与自己打招呼的是戴着礼帽的胖老头,在其身旁一同就坐的自不必说了,是那个川中名士刘师亮喽。他们两个临街而坐,正有滋有味地吃着喝着。
刘三哥见是熟人,盛情相邀之下不好卷人面子,而且也是口干舌燥的,便乐呵呵地拐进去,拉了把椅子同桌坐下,“你们也起得这么早啊?闹腾了大半宿,我还以为你们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