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地打工,餐馆、超市、工地,饥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
和人在街上打架,确切地说,只是被打,纵使还有还手的力气,也没了还手的欲望,就那样死了也不错。
直到那些人翻走他的钱包,他才红了眼睛。
钱包里,有她的照片。
他抢回钱包,紧握在手里。那些人一拥而上按住他,刀子滑过肩膀,从心脏上方走了一遭。他按住伤口,在无力睁眼的最后一瞬,看见照片上女孩儿对着他笑,清新得像初开的花。
那是他全部的向往。
他不能死,她还在等他。他想起女孩儿在夜晚的教室里,眼里亮闪闪地对他说:“落日也一样有希望的,夜晚过去,就是朝阳。”
他被人救起,那人带他走进地下拳场。
合法的,不合法的,都打过。
钱容易挣,命也容易丢。
手骨断过,眉骨裂过,全身都是伤,新旧交替,但他没再退缩放弃过。那几个月,他总在被人打倒时,看到安安的脸。头上晃动的灯光、耳边嘈杂的呐喊声,都让人窒息,窒息到不如死掉。那个女孩儿的清浅一笑,支撑他一次次站起来,坚持到最后一刻,看着对方倒下。
熬过了合同上的时间,他拖着面目全非的身体回到陈雅荣的住处,讨要护照。她的女孩要高考了,他必须回去。
这一次,陈雅荣没再扣着护照不放,放在他面前,没说一句话。
她知道,再不放他走,他会把命丢在那。
那次他走时,没有和母亲说再见。
回到国内,参加请父亲帮忙报名的考试。几个月前,他和父亲联系上时,对方除了答应,竟连一句“你好不好”都没有问。
考试时,他人不人,鬼不鬼,还留着拳击台上一身的伤。
等到伤痕褪尽,胃又撑不住了。
他在手术单上自己给自己签字时,有一瞬以为自己流泪了,却只是干涩的错觉。医生说,不能自己签字。他只好叫来了五爷爷,五爷爷老泪纵横,拐杖快把地上的瓷砖搓出一个洞。
之后他回五爷爷家休养,赶在那场流星雨前,去了上海,去见他的女孩儿,他心里那片安稳的净土。
他以为他的一切苦难都结束了,却不知道还远没有完结。
五爷爷出殡的那天,父亲多年后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问出了多年来闷在心里的问题:“为什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男人张张嘴,说出他觉得不堪的过往。
他以为章家明是当年陈雅荣和别人的孩子,是妻子背叛的符号。两人为此,较劲了十几年,谁也不肯认输,直到这次,陈雅荣从国外寄来其实早就做过的亲子鉴定报告。
父亲咒骂母亲恶毒,用父子亲情让他为猜忌买单。面对早已高过自己的儿子,终是有了不甘的悔意。
然而那又怎么样呢?章家明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卑微、不堪。
他心尖上的那个女孩越来越耀眼,他却像泥土里的一粒尘埃,怎敢再落到她身上,自惭形秽。
陈雅荣在电话里把她拼凑的过往讲给安安听时,安安听得很安静。直到陈雅荣挂断电话后又不甘心地发给她当年他在拳场的照片时,她的心揪成一团。女人在邮件里说:我其实是关心他的,是爱他的,一直有关注他,只是不想妥协。我以为他受了苦,熬不下去时,总会回来找我。
安安只回复说:“请不要再打扰他。”
飞机落地北京时,寒冬已经临近尾声。
安安拖着行李走在当年异地时心心向往的城市街头,恍如隔世。
她找了酒店住下,休整了一下,才去找他。
历经多少辛苦,终将过去。她和他,都应该给对方一个最好的彼此。
这一世,未能相遇得恰逢其时,可这些年受过的苦、走过的路,应该都还了。
暮色笼下,华灯初上。
他给罗小秦打电话,打车到了他们学校附近的KTV。
一众人正高歌玩乐,他在角落的沙发里摆弄着手机。
安安推门进去时,他都没有抬头。直到四周人都寒蝉仗马,唱歌的住了声,摇骰子的停了手,他才从额前的碎发里抬起清冷眸光。
一年没见,却像一个世纪。
她一袭白裙走到他面前,当年青涩的小姑娘,如今已是落落大方。她问他那个一年前在电话里没敢等答案的问题:“章家明,你确定吗?”
他有点呆滞,感觉到了心脏久违的跳动。
她好气,气他到此刻还有犹豫。
他终于艰涩开口:“干嘛还理我?”
“每个人都有叛逆的时候。当年,你把最好的时光、全部的温柔都给了我,忘了叛逆,我就当你叛逆期推迟了。”她调皮笑笑。
他快要藏不住内心的悸动。任凭多少年过去,他对她心动,也只需要一眼而已。
“可你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