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让自己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尽管她觉得自己哪里都不一样了。
她如从前那些年一样,每日早早起来,在院子里深深呼吸一口从远处山林里飘来的晨雾。
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安安走近便能闻到淡淡的米香;爸爸在菜园里给那些茄子、黄瓜、西红柿浇水。妹妹调皮,偷偷把水管头用手指堵上,结果连在屋里水龙头的那端受不了压力,突然迸开,水喷洒开来。厨房里的妈妈冲出来,系着围裙,手里的锅铲子举过头顶:“老二,你又找打了是不是?”妹妹大笑着跑到院子外,爸爸看着妈妈笑,妈妈抹一把脸上的水,也笑了起来。
白天,爸爸上班去了,妈妈把里里外外收拾停当后,大多时候会坐在窗边织毛衣。南北的窗户都开着,阵阵穿堂风经过,虽是盛夏,屋里却凉爽的很。
安安大多时候会窝在自己屋子里学习。暑假刚开始,她把高一的全部内容都复习了一遍,又让爸爸帮她借来了高二的书。妹妹上午总是不见人影,若是她影响姐姐学习,一贯虚张声势说她找打的妈妈,没准真会小锤她一顿。下午三四点钟,最热的时候过去了,妹妹会满头汗地从外面跑回来,拉着安安一起出去玩儿。
姐妹俩最喜欢的事儿就是网蜻蜓。七月,是蜻蜓最多的时节,多到菜园里每根架黄瓜的藤条上都会妥妥地停着一只。她们给蜻蜓起名字:尾巴红红的,叫红辣椒;尾巴黑色的,叫黑美人;若是尾巴黑到发亮,翅膀中间还嵌着黑条纹的,就叫黑老铁。爸爸每年会给她们做一个超级无敌蜻蜓网,杆子要选上下一般粗细,笔挺光滑的,妈妈把家里最美的那块布翻出来,缝在钢圈上,姐妹俩每年夏天都是这么拉风过的。安安负责网,妹妹负责从网里把蜻蜓抓出来,然后再放掉,循环往复。听起来无聊,俩人却乐此不疲,顶着快要西落的太阳在村子里走街串巷。
“姐,现在就回去吗?”妹妹追在安安后头一路小跑。
“你怎么不去桥边了啊,以前你不是总去那看日落吗?”妹妹接着问。
“不看了,回家。”安安边走边说,头也不回。
边走边加快步伐,生怕背后的太阳这一刻就沉入山间。
日落的光,柔和抚人心,也只是曾经罢了。如今,她怕看见。她赶在日落西沉前一口气跑回家,砰的一声关上门,似乎关上了整个世界。
家里一切都是老样子,她也得是老样子。
不一样时,只能是一个个夜深时分。
关着窗子,仍能听到蛙鸣声。安安曾经觉得那是盛夏里最动听的声音,特别治愈,让人没来由地就会想起秋天丰收的稻田,想起大人脸上的喜悦神色。如今安安只觉得吵闹无比,聒噪扰人。
毫无睡意的每个深夜,那个男孩儿慌乱、不解的眼神一遍遍在她眼前闪过。她不敢去想,那晚她匆匆跑回学校后,身后的男孩儿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毕竟说分手的是她,而她好歹也算为此准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那一个礼拜虽也漫长,虽也辛苦,但应该都不及她突然说出分手时带给男孩儿的惊讶和痛楚吧。他在期盼相聚,而她给他的却是猝不及防的再见和毫不留情的散场。
她终究还是伤害了他啊!眼泪悄无声息溢出眼眶,她最快速度轻轻擦掉,不敢让自己醒来后的眼睛是红肿的。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直到无法呼吸,却也无法赶走横亘胸口的抑郁。呼吸困难,像沉入海底,四周漆黑一片,哪里都照不进一束光。
她悲伤、她自责、然后她开始愤怒、开始挣扎,最后又陷入无尽的思念。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深深的思念。还是想他,想他的样子,想他的笑、想和他经历过的每件事情。她发现,她竟然没有一张那个男孩儿的照片。但也恰恰因为没有照片,那些镜头和片段被她在脑海里一次次刷新,定格成了永恒的记忆。
这三十三天里,她把白天和黑夜割裂开来,只允许自己在黑暗中去思念她的那束光明,然后在“这束光明再也不属于她”的念头里,疲倦睡去。
暑假开始没多久,陆风开始频繁出现在安安的窗口,有时候是走院儿外大门来的,有时候是翻墙来的。
“安安,今儿天儿不错,放风筝去啊。”他胳膊支在窗台上,歪头看正埋头苦读的安安。
“大夏天放什么风筝。”安安头也不抬。
“那你来我家,我在院儿里给你绑了秋千了。”陆风继续提议。
“多大了还玩儿秋千。”
“那去我那挑磁带?我新买了张信哲的专辑,走吧。”
“不去。”
“不喜欢张信哲了?周华健行不行,你听没听他新出的那首《朋友》,真是绝了。”见安安依然没反应,“要么张雨生的?”
……
“我说安安,你天天这么学都学傻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过啊,高中这么恐怖吗?”
陆风今年没再掉链子,中考成绩很好。
安安听他这么说,终于抬起头。
“不恐怖,你别受我影响啊,我就是想把高二的内容都